“吱呀~”

缺少潤滑的合金門再次向來客發出了抱怨的聲音，可惜對方似乎早已習慣了似的，并未在意這一事情。

“嘿咻，今天也來好好的打掃一遍吧！”

★

“緹娜，今天也要去嗎？”

“嗯，那是當然！”

穿著簡樸卻不失整潔的襯衫以及棉綸長褲，淡金色的長發被白色的發圈束在腦后，恰到好處的將少女那細長的貓尾遮去。

然后，她輕輕踮起腳尖，從靠近門口的衣架上取下了一頂棕褐色的獵鹿帽，熟練的將貓耳藏了進去。

對著穿衣鏡調整了一番帽子的角度后，少女滿意的勾起了嘴角，身后的尾巴也隨著心情的愉悅而不由自主的晃動起來。

可以說，如果不是身后那長長的馬尾辮，緹娜現在的這副打扮，活脫脫的就是一位維多利亞某個大家族出來的高貴公子哥——

勝似白雪的肌膚，優雅而美麗的淡金色毛發，頗具立體感的俊秀五官，還有幾乎是維多利亞代名詞的菲林族的身份。

當然了，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她還完全無法掩藏自己下意識散發出來的那股氣質。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話可能沒錯，但有的人，生而高貴。

很明顯，緹娜便是這類人。

當年即便是在骯臟、糜爛的沃克斯小鎮中，渾身都是泥巴、臟兮兮的，還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瘦弱、缺少發育，但神楽春人仍舊能夠很快的注意到，這位與小鎮格格不入的菲林族少女。

“注意安全……”

“知道啦，這話你都說過好多遍了，諾瓦哥你也不嫌煩。”

聽到少女撒嬌似的抱怨，正從廚房中走出，脫著圍裙的青年笑了笑，回道：“你不嫌煩就行。”

“略略略~”

吐著小舌頭，緹娜沖著諾瓦做了個鬼臉后，便揮著小手向他告別，三步并作兩步的從留了少許空檔的門縫中鉆了出去。

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青年將緹娜留在桌上的，還殘留著一些面包渣的盤子拿起，回頭進了廚房沖洗起來。

“這么長時間，這丫頭性子還是沒怎么那樣……”

他嘆了口氣，心里也不知道該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好是好在她已經走出了當初陰霾，或者說徹底將那兩日的經歷封存在了腦海的深處。

壞就壞在諾瓦完全不敢讓她去學校，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學習、交朋友——

緹娜實在是太出眾了。

而且……

諾瓦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冰冷的右臂——是一支反射著頂燈燈光的硬邦邦的機械臂。

不僅如此，在四年前的那場事件中，他幾乎失去了右半邊的身子。

“還好是右邊，不然你早就因為心臟被源石結晶徹底侵蝕，而停止跳動失去生命了。”

當時給他治療的萊茵生命的教授都不禁咂舌。

半邊身體被源石徹底侵蝕！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恐怖景象，也是從不敢相信的事情——那個少年居然還活著，還有一口氣沒咽下去。

要不是那位教授怕自己在外面接私活而被實驗室開除，他恨不得當場就把諾瓦給綁起來，帶去萊茵生命的實驗室里好好研究一番。

在技藝精湛的老教授手下，萊茵生命最先進的醫療手段和雷神工業所制造的機械器官近乎完美的發揮了它們的效果，將諾瓦從瀕死的界線上拉了回來。

但代價同樣非常嚴重——諾瓦一生都無法擺脫，他是感染者的這個身份。

不止是在他的血液中流淌著的源石顆粒，他體內所使用的器官，因為技術限制，使用的都是源石能量作為能源。

源石能量固然強大，用途廣泛，但最令人忌諱的一點，便是它無時不刻的都在散發著輻射。

一顆至純源石，啃一口咽下去，變成感染者都是輕的，不受控制的源石能量在身體內亂竄的滋味，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試過幾次的神楽春人作出這般粗俗易懂的評論：“就和砸到了蛋一樣疼，甚至更難受。”

這還是概率較小的幸運下場，正常來說，普通人別說吃一顆提煉出的至純源石，吃下去一小塊源石礦都有可能原地爆炸，成為無數人聞之色變的礦石病傳染源。

而一般帶在身邊超過一個月，感染礦石病的幾率也要比起在源石礦坑中工作大了數倍！

諾瓦體內，正是無時不刻都在運轉著與之相似的源石能量。

這雖然使得他的力量、速度等身體素質方面比起之前強了不是一點半點，但同樣使得他無法擺脫礦石病的陰影。

抑制礦石病的藥和抑制源石的設備，對于他來說無異于毒藥和致命殺器。

不過，諾瓦卻對這一切沒有任何的怨言。

“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時不時會發作的劇痛，日日夜夜被源石不斷腐蝕的痛苦，對于一個生來便是貧民窟中最低賤、卑微的人來說，生不如死。

可是，我怎么會允許自己就那樣死去呢……

他無比的清楚，自己不配！

解脫般的死亡，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過于仁慈，太過于善良了。

“喀嚓。”

一聲脆響將他從神游天外的狀態中喚了回來，看著手中出現了一道裂縫的盤子，他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一邊抱怨著餐具的質量問題，一邊用機械化的右手，輕輕按在他那抖個不停的左手上。

★

“哼~哼哼~?”

今天的話，把屋里好好請掃一下吧！

緹娜歡快的走在林蔭之下，于近乎無人的街道上前進著。

四年里，這條寬闊，卻鮮有人經過的大道，她已經走了無數遍了，如果蒙起眼睛，緹娜也會自信滿滿的自夸道：

“別說蒙上眼，倒著走我都能走到目的地。”

與其把打掃神楽春人的屋子當成委托或是任務，更不如說是緹娜已經完全把這視為了自己一天里最重要的事情。

明明那么大的宅院，沒人住的話，一周打掃一次都算多了，而緹娜則是天天都往那邊跑。

諾瓦也曾嘗試著說服她不要花這么多時間在這上面，但她總能拿著超額完成的功課，得到家庭教師的夸贊，結果便是諾瓦也沒辦法去阻止緹娜的這‘小愛好’。

嘴里哼著前天鋼琴課上學到的曲調，菲林族的少女熟練的拿出口袋中的鑰匙，在鐵門的鎖孔中了一半圈后推開了院門。

誒——等等！

我記得昨天有好好的把門鎖上來著！

剛往院子里走了幾步的少女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鎖上的鐵門要轉兩圈才能到底，然后開門。

而這次，只有半圈！

這說明門鎖已經被人破解了。

那么……

她小心翼翼的望向房屋的正門——

安保系統被關掉了！

這盜賊的水平很高！

要知道這個屋子的能源，都是老伯恩偷偷將線路接到切爾諾伯格的源石反應堆的線路上，暗中偷來的。

比起能源量是核反應堆數十倍甚至百倍的源石反應爐來說，這點耗費甚至在數據表上都顯示不出來，所以自然不會被帝國的政F部門給發現了。

至于神楽春人不知道的原因……

那就得說到老伯恩一直想要保持的一個正直可靠的長輩形象了。

哪家的長輩會去偷電！

“要不是安保系統維持起來太貴，我才不會費那么大勁去打洞接線偷電。”

讓哈魯特那小子知道了，就他那惹禍的勁，指不定第二天抱著個源石反應爐回家了，后面還追著一支帝國近衛軍的武裝部隊。

“咕咚！”

有碰撞聲！

想到屋內還有個窮兇極惡的竊賊，緹娜尾巴上柔順的毛發頓時炸了起來，看上去蓬蓬的、軟乎乎的。

“我可不是四年前的愛哭貓了……”

她咬了咬牙，跑到院子門口的那顆櫻花樹下面，然后朝著門口的方向邁了兩小步。

找到了！

緹娜看著手中還沾著些許泥土的木棍，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是一根如同老樹樹根一般，盤虬錯節、有些扭曲著延伸了近1米長度的木杖，在木杖的頂端，數條枝子如同眾星捧月似的，牢牢地包裹著一顆雞蛋大小的黑色晶石。

這是一根法杖！

能夠極大增幅法術威力的源石武器！

將強力的法杖我在手中，緹娜的自信便如同火箭一般噌噌的往上漲。

在這四年里她可不只是跟著家庭教師學習普通學校里的課本以及音樂禮儀之類的事情，在那次事件后，她徹底的認清了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要是我能夠像那位斯卡蒂姐姐一樣強的話，哈魯特也不用那么拼命了吧……

老伯恩在聽到緹娜私下里的請求后，沒有多作猶豫便去幫她尋找老師，東奔西跑的，明明作為烏薩斯人，比起人情世故他更喜歡只來直去，但那次老伯恩卻是樂此不彼。

哈魯特這臭小子有出息啊，出去才多久就勾搭到了維多利亞的小貓咪，而且看起來身份還不簡單。

雖然年紀小了點……但是，養大點就好了啊！

于是，他完全就是在把緹娜當成了自家孩子在對待，自然也不嫌麻煩和花費。

“很可惜，你沒有任何劍道方面的天賦。”

劍客師傅在教了緹娜五天后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只是單獨收了這幾天的學費后，便請辭離開了。

“抱歉……以我現在的水平，還無法讓你領悟到刀術的精髓……”

刀術師教頭在教到第三天的時候，便搖了搖頭，委婉的提了一句后，沒有收學費便離開了。

“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能夠做到的……”

薩科塔的射術老師在盡心盡力教了兩周之后，無奈的放棄了堅持。

菲林族少女的努力，在他的教導生涯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但對方實在是沒有相應的天賦，與其繼續讓緹娜這樣練習下去，最終學成，成為一名普普通通的三流狙擊手，倒不如趁早另尋出路。

不過，在聽到緹娜抽泣著向她說明之前兩位老師的看法后，射術老師皺了皺眉，旋即輕輕的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微笑著溫柔道：“既然這類的技藝掌握不了，為什么不去試試法術呢？”

緹娜是什么？

菲林族！

維多利亞最主流的貴族基本都是菲林，原因不是他們人多，而是菲林族里面，大多在法術方面都有著相當的天賦。

維多利亞大大小小的術士團體，主導者都是菲林族的人。

于是，緹娜在這位薩科塔族射術老師的介紹下，找了一位同為菲林族的術士作為教師，學習法術。

幸運的是，緹娜的法術天賦遠比她的劍道和刀術之類的方面要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要自滿，雖然你的天賦在我所見過的術士中，幾乎可以稱為頂級……但是，前提是你要能夠活到你變強的那一天。”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正努力甩出一顆火球的緹娜的小腦袋，頗為嚴肅的叮囑道：

“我是屬于維多利亞術士組織【狐尾】的一名高級術士，而在我們的組織中，有著最核心的一個團體【王者之杖】。”

術士老師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身后的尾巴下意識的來回輕甩著，似乎在回想著什么事情。

“他們都是最頂尖的強者，不僅是天賦，還有成就……據組織里的老人說，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單獨拿出來，都能擊敗十數人的普通傭兵團隊。”

“這樣啊……”

“嘿，你這小家伙，是不是覺得最頂尖的強者就這樣？”

敲了一下緹娜的額頭，術士老師無奈的說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力量……至少從古至今都沒有過。”

“即便是最為強大的術士，在成百上千的敵人圍攻下，也只能飲恨而亡……”

★

雙手緊緊握著長杖，緹娜輕手輕腳的拉開了合金門。

“咻！”

只見一道黑影從不遠處的拐角躍出，并且手中拿著像是直劍的武器，頃刻間降臨的攻擊將少女嚇了一跳。

“呼喵——！狗賊！還想傷人？！”

好在緹娜開門前便已經做好了釋放法術的準備，此時見屋內的竊賊居然還敢襲擊自己，她一氣之下，便再度上調了一分威力，瞬間射出了一道臉盆大小的赤紅色火球。

奇怪……怎么感覺這賊最后好像停下來了……

緊接著，有些熟悉的慘叫聲便傳入了少女的耳中，震得她頭上三角形的貓耳都顫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