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還在？”甘辰滿是幽怨的道。

“在這沉思之間里，靈力的消耗，要比在外界小的很多，所以我還有些時間。”

長衫青年這般解釋道，望了望天空之上的景色，若有所思的感嘆了幾聲。

“說起來，這海天一線的人間仙境，還是蝶衣決最喜歡的環境呢，小子，以后要用蝶衣秘術之時，還是在這里用吧，能更順利一些。”

甘辰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他第一次在蓮蓬臺上修煉秘術之時，那本可以幻化修煉環境的蓮花，卻是毫無反應。

原以為是因為，小元丹決所需要的環境，自己并沒有見過，現在看來卻是自己想錯了。

不過這也不怪自己，試問誰能想到，最適合小元丹決的修煉環境，居然就是這海天一線。

“我的時間不多，咱們快一點開始吧。”

停下尚景的青年，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甘辰，同時這般說道。

聞言，甘辰面色一疑，問道：“開始什么？”

“你沒有什么事情要做嗎？”

那人很是意外的看著甘辰，不死心的道：“不如把衣服脫下來，求我寫下自己的名字？”

甘辰翻了翻白眼，心道，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自戀的人。

“抱歉，這世上能讓我如此做的只有一個人……不是你。”

“或者，我去賞一賞蓮花，允許你幫我畫一張像。”

蓑衣青年小心翼翼的說道，下一刻卻是自嘲一笑，若是當年的自己說出這句話，不知道會有多少男女為之瘋狂，可現在……唉，世道無情啊。

甘辰卻是一臉無語的看著他，心道，想讓我幫你畫像就直說嘛，干嘛把事情弄得這么復雜。這話說得，就像有好多人掙著搶著，要幫你畫像一樣。

“實在抱歉，晚輩不會作畫。”

雖然心中確實不愿，但甘辰卻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會，而且是完全不會，能把駿馬化成青蛙的那種。

聞言，長衫青年面色一板，扭頭走遠。

本以為自己是靠著這張臉才迷倒的萬千男女，現在看來，居然全是才華的原因，真是……我不活了，真不如死了算了。

也罷，就讓我隨風飄散吧。

“前輩你去哪？”

“賞花！”

半晌之后，甘辰看著越來越暗淡透明，卻依舊用后背對著自己的青年，心中生出幾絲虧欠之意。

甘辰想了想，向著那青年走了過去，對著這位送了自己一卷秘術的武道前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前輩，還請告知名諱，甘辰定永世不忘！”

話音落下，那即將消散的青年突然抬了抬頭，一臉木然的道。

“哦，你問名字啊，我想一想……”

半晌之后，青年捧了把井水洗了洗臉，隨后點了點頭，說道：“想起來了，我叫左道玄。”

“好名字，晚輩記住了。”甘辰十分認真的說道。

那人點了點頭，面露欣慰之色，虛幻身體也在這一刻悄然消散。

甘辰耐心等待，良久之后才緩緩站起，心中松了口氣，此時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真沒想到，種下一顆小元丹，居然長出了一部原版的小元丹決，蝶衣決。

甘辰向著井邊走去，幾步之后卻是突然停了下來，原以為自己會變得心安，可是，似乎時間越久自己就越心慌。

我好像忘記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甘辰不自主的彎起了手指，對著自己的額角猛地敲了起來。

“雖然前輩說過，這個習慣不好，但是這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改。”

咚咚。

一下，兩下……十一下，十二下……

甘辰不停地敲了起來，直到某一刻發出一聲悲痛欲絕的慘叫。

“左道玄，我的左軍師啊，啊啊……”

……

山門小溪上，脆生生的嗓音再次響起。

只可惜，一本正經的一句話才說到一半，就哈哈大笑所取代。

“這是魚群遷徙嗎？怎么這么多魚逆流而上。你說是不是，打葉。哈哈，不行了忍不住了，哈哈……”

船頭上，蓑衣青年的眉毛不停的抖動著，時至現在，他已經被撞了整整十次了，整個人已經處于爆發的邊緣。

此刻，再加上那肆意的笑聲，以及一條迎面而來的魚兒，蓑衣青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下一刻，夜打葉雙眸一睜，一道寒芒閃過，天地之間登時一靜。

只見，青年并指如劍，一道金光如同柔軟的絲帶，在遼闊的河面之上飛速縱橫，無聲無息地略過了每一條魚的身影。

隨后，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般。

一躍而起的魚兒再一次落向水面，噗通一聲入水的同時，悄然開裂，整個身體一分為二。

噗通，噗通……

入水的黑魚奏起了悅耳的玄音，一朵朵殷紅的花朵在水面之上交替綻放。

許久之后，船篷里的少年對著夜打葉嚷了一句。

“別的魚招你惹你了。”

夜打葉卻是置若罔聞，看了看船尾的甘辰，有些氣餒，有些憤怒，但最后卻是露出幾絲傾佩之色。

然后，他腳步輕緩地向著船中央走去。

雖然甘辰的體內的氣息十分微弱，但夜打葉依舊認為，他應該是在修煉，最好不要打擾到他。

就在這時，甘辰突然睜開了雙眼，入目的卻是一張毫無表情的黃臉，他這才發現，這蓑衣青年的膚色有些偏暗，不似冉國人的膚色。

只不過此刻的甘辰，卻絲毫沒有心思去深究身前這人的來歷。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軍師左道玄的事情，就連那蝶衣決都是一時忘記了。

他偏了偏頭，目光望向身邊的溪水，盤算著自己要不要跳下去，干脆淹死算了。他覺得，他錯過了一萬萬顆小元丹。

船中央的夜打葉轉過了身去，再次盤坐。

甘辰收回了望向河水的目光，感覺到自己懷里的那條魚，隨即暗下決定。

先大吃一頓，吃飽了再去死。

甘辰把那黑魚拿了出來，看見它一動不動的樣子，心道，魚兄，既然你已經死了，那就借你的皮囊填一下肚子，反正你也感覺不到痛了。

甘辰拿著那魚，按進了身邊的河水中，借著湍急的河水洗了洗魚鱗。

某一刻，那魚突然在水中掙扎了一下，似是要逃走。若不是甘辰的手掐的很緊，這一下怕不是已經讓他跑掉了。

“沒死啊。”

甘辰將那魚舉了起來，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沒死就好，新鮮。”

半晌之后，甘辰手持一把用真元凝聚出的小刀，又一次割下了一片薄薄的魚肉，然后用真元拖在掌心，來回翻了幾次面，最后緩緩的塞進了嘴里。

純粹的熟魚肉，沒有任何調料，就連鹽巴也是沒有。說實話，味道并不怎么好，而且吃起來太麻煩，一小口一小口的一點也不過癮。

原本打算化悲憤為食欲的甘辰，反而更加悲憤了。

“小兄弟，似乎有些憤懣之情吶。”

脆生生的嗓音入耳，甘辰頓時一愣，之前的他一直想問一下這人有沒有鹽巴或者炊具，只是畢竟一點不熟，也就沒有開口。

而且，他也不想讓人以為，自己要去攀附他們。在甘辰看來，目前這種僅止于交易的關系就很好，等足夠遠了之后，大家便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便是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想來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什么別的交集，既如此，又何必多聊？

只是沒想到，那船篷中的神秘人卻是主動對自己開口了，而且一下就猜中了自己現在的心態。

他是怎么看見的？

甘辰心中疑惑，但依舊十分誠實的說道：“我錯過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男人。”

一邊說著，甘辰再次吞了片半熟的魚肉，滿臉的悲痛。

然后，他突然發現，四周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的有些不同尋常。

船篷里的人好像已經消失了一樣，面前的蓑衣青年明明沒有活動，但卻在無形之中，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甘辰愣了起來，半晌之后，猛地面色一變，“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啊。”

“真不是！”

急了幾息的甘辰，慢慢地停了下來，不再去辯解了，因為他覺得不是時候，現在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良久之后，船篷里的少年再次開口，卻是一副調笑的語氣。

“赫上之地有一種說法，弄船不食魚，小兄弟在船上吃魚，就不怕犯了忌諱，翻了船？”

這一句玩笑，甘辰還是聽的出來的，同時不由心道，為了化解尷尬，把這話題轉的如此生硬，也真是難為你了。

“赫上地區的說法，可管不著咱們洛上的地盤，一個在冉國東南，一個在東北，離得遠著呢，他們那里的水怪，可游不道這里。”

甘辰心中的悲憤，不知在何時淡化了許多，此刻也是聊出了興致，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哦？小兄弟聽說過水怪。”脆生生的嗓音突然拔高了幾分。

“也只是聽過。”甘辰這般說道。精怪一事，只有書中有載，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故此，有很多人都認為它們根本不存在，就連甘辰也是半信半疑。

“精怪之物，甘兄弟聽說過多少？”

不知為何，那人的語氣突然親近了很多，這倒是讓甘辰心中一疑，暗自升起了幾絲警惕。但當他反應過來那人所問的問題后，卻是突然笑了一笑。

這么多年，終于有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了，如果我猜的沒錯，他也是一個喜歡精怪的人。如此，道是不必遮掩。

“山精，水怪，這些虛無縹緲的精怪，我能一口氣說出上百種，不帶重復。”

甘辰有些傲然的道，畢竟他可是把那本《山水精怪》一字不落的全部記住了，這一點底氣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