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書玉藏
- 夜夢巴山
- 2173字
- 2019-06-25 16:26:00
春枝婆婆站在偏院里,抱著手焦急的瞅著那扇木門。
書檀去找書槐之后到現在還沒回來!
剛剛她聽到前院里有人喊書槐回來了,就著急忙慌地趕回院子里來等著書檀。
可眼瞅著地上的積雪都沒了小腿,雪是越下越大,不見停的樣子......
春枝婆婆在屋前踩著雪走了一遍又一遍。
她兀得轉身回屋,忙里忙慌地點了個燈籠要獨自出去尋她。
可茫茫的四周,她去哪找呢?春枝婆婆踏出屋門的一瞬間又停住了。
“前面!前面停!”書檀脆生生的聲音隱隱打西墻外傳過來。
盧府的西南墻久年不修,最角的旮旯里有個能鉆小孩的窟窿,就在盧書檀的院子里。
她住的本來就偏,院子里就只是有個婆婆和個黃花閨女,春枝婆婆一直記掛在心上,常常去管事的人那里催。
把破敗的墻翻修一下,最次給個能抗事的小廝也行。
管事的也是個趨炎附勢的主兒,嘴上成天應得痛快,都拖了快一年了也沒個動靜兒。
春枝婆婆無奈,只好在窟窿旁邊堆了一堆柴火掩人耳目。
春枝婆婆提著紅燈籠出去的時候,那堵破墻外面停著一輛牛車,趕車的是個五十幾歲,帶著個斗笠的老頭兒。
老頭抱著胳膊依著那頭老牛,指了指牛車對盧書檀說,“把這個送過來,你們得給我五兩銀子?!?
這話說的春枝婆婆云里霧里的。
春枝婆婆伸著脖子朝牛車上看了看,牛車上鋪了滿滿當當的稻草,隱隱約約有衣料的影子,便以為他是賣貨的,剛要開口打發他走,結果盧書檀開了口——
“打城東到這里總共也不過十幾里路,車上的也不是金銀財寶,您要五兩?”
盧書檀瞅著這個老頭老實巴交的一臉憨樣兒,沒成想心倒還挺黑。
老頭瞧著盧書檀有拒絕之意,便擺擺手,跳上牛車,做欲走之勢,“最近南邊可不太平,天上波譎云詭,多少人的血如流河水,亂葬崗上的尸骨如山。這拉個死人回來,一不小心可是掉命的買賣。”
老頭又瞥了盧書檀一眼道:“且這大晚上的雪下這么大,能凍死個人。我拼了老命給你們拉回來,我老婆孩子還在炕頭等著我呢!如果沒有五兩銀子,我就去盧府大門問問你家老爺要不要。”
盧書檀悄默聲兒的打算從窟窿里把人送進去的樣子,老頭顯然猜出來她做的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之事!
瞅著車上是個俊公子,雖然皮相……有點恐怖……
他只以為車上是這個姑娘什么相好,故拿話激她。
盧書檀讓這老頭氣得咬牙切齒,她不得寵,日子還過的拮據難堪呢,哪來五兩銀子打發這老頭?
這福貴也是,怎給她找了這么個人!
“阿嚏!”
“福貴不舒服啊?哥哥我去廚房給你熬湯喝?!痹谄鸵畚堇铮\來踢著炕上裹著被子睡覺的小廝。
“甭麻煩了運來哥!許是下午找小少爺的時候給凍著了,捂被子睡一覺就好了。”福貴裹在被子里,悶悶的道。
盧書檀把一臉懵的春枝婆婆叫到一旁耳語,春枝婆婆匆匆回了院子里取錢。
“就這些錢,別的沒有。你不愿意就去問盧老爺要吧!”盧書檀從婆婆手里接過錢,攤開手朝老頭遞過去。
老頭哼了一聲,借過錢袋細細數了數,然后將車上覆著的雜草搬下。
春枝婆婆往車里低頭細細看了一眼,差點把她嚇躺下——
一個枯瘦的少年赤足散發靜靜地躺在草席上,軀體上蓋著一層厚厚的草墊子,手邊像是有什么黑色的液體正在慢慢浸染蔓延,染了巴掌大的草墊。
不知道死了還是活著......
云先生同盧仕亭告別后,打巷子里過。經過盧宅宅后,瞅著這幾個人圍在一起鬼鬼祟祟,于是慢了步子,支著耳朵留意。
“姑娘——這是?”春枝婆婆拿手捂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看車上的少年,急忙問書檀。
“婆婆別急,咱們先把他弄院子里去,回頭我再和您細說?!?
盧書檀叫春枝婆婆回了院子把擋洞的柴火拿開,自己和趕車的老頭把少年搬下來。
別看少年身子長個子高,可真不怎么重!
書檀抬著他往后退的時候,腦袋碰到了什么東西。
一回頭,一個閑云野鶴般的白胡子老頭站在她身后打量她。
面前的姑娘杏眼柳眉,唇不點而朱,眉間一顆又紅又小的痣。
她一臉驚訝地盯著他看,秀雅柔婉的眉目似是要和記憶里那人的一點點重疊,叫他分不清是不是進了蝴蝶夢境。
云先生盯著她看,抖著白胡子猛地緊扣著書檀的肩:“姑娘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一上來問你家事姓名,瞧這白胡子老頭說的,給書檀整糊涂了。
她只以為這老頭這么大年紀,腦袋不清楚。
“爺爺您去別地兒吧,我這里還忙著呢!”說著書檀便拿后背推開白胡子老頭,和趕車的老漢一起將少年放在那個洞口前,讓他腳朝著洞口,頭放在白胡子老頭腳邊。
放下少年,趕車老漢便美滋滋的走了。
春枝婆婆在洞的那頭正打算揪著少年的兩只腳往院子里拽,書檀也打算提著少年的肩膀往里推。
“等等,此人身上有瘟疫!”云先生似是也回過了神,轉頭看著他腳底的少年。
少年眉骨清秀,清朗冷峻,就是……
云先生急急打斷兩人,伸手前去抓著少年的手腕試探。
模樣一本正經。
盧書檀瞧著白胡子老頭一臉嚴肅,緊閉雙目,捏著兩根手指停留在少年手腕上,仿佛還若有所悟的樣子。
“南邊楚國前些日子瘟疫橫生,生病之人皆像這般模樣,渾身上下都有豆子般大小的紅斑!”白胡子老頭點著腦袋慢慢睜開了眼,眼珠子晶晶亮,喃喃道:“當時我受限,沒來得及細細研究,心里抱憾,今日卻見了這小子!”
春枝婆婆在洞那頭聽到瘟疫而字早就嚇得不行,忙掩著口鼻問白胡子:“先生可有辦法醫治?”
“我醫術不精,但對此略有研究。你們可隨我去領緩解藥材,等我再潛心研究幾日,定能......”
書檀不語,低著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少年。
剛剛春枝婆婆已經把所有錢給了趕車老頭了,哪里再有錢給白胡子?
她在盧家頗不受待見,小心的活著,生怕有一天他們把她趕出去,她要往家帶染了瘟疫的人嗎?
而且......
而且她又不認識他。
可是.....書槐白著臉求她救救他的樣子仿佛還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