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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書檀

  • 書玉藏
  • 夜夢巴山
  • 3303字
  • 2019-06-26 18:21:54

陳國通和五年,未至冬月卻正落下一場暴雪,洋洋灑灑的白色雪花覆了汶澧。

天色還未大明,屋外的寒風冷的入骨,吹的越來越烈。

忽聽得木門吱呀一響,一個雙腮凍得通紅的,顴骨上略有輕微凍瘡的青襖婆婆用臂膀頂起布簾,糙手縮進單薄的青襖袖子端著銅盆跨過木檻進了門。

烈風吹起布簾,卷著碎雪從門外簌簌地往里進,青襖婆子輕手輕腳地將銅盆擱上面盆架,又緊忙轉頭關了木門。

收拾利索了紅棗木桌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十幾張字帖,婆子瞧了瞧外面蒙蒙亮的天,抻抻酸痛的脊背,皴紅了的濕手往衣服上揩了揩就進了里間。

里間的木榻上蜷著厚厚的一團,有烏黑細軟的秀發(fā)長長地散下榻沿。

盧書檀的小半張臉都縮進了被里,身子弓的像只蝦子似的沉沉地安睡。

婆子從袖子里放出自己的紅手,將手掌貼在臉頰上,覺得沒那樣涼了,才放心地伸手輕拍床上人墊在腮下的手。

“姑娘——姑娘——”

床上人兒皺了半天的眉頭,迷糊著擺了半天的手,熬不過婆子的嘮叨,終是抬了眼皮,拿一雙杏般的眸忿怨地盯著她。

婆子搖搖頭笑道:“姑娘莫嫌老奴啰嗦,今日老爺和常云少爺從京上回來,夫人早就和姑娘說好了,要我們和府里的人一起去城東迎接?!?

婆子去拿黑漆橫棖上的中衣給盧書檀披上:“今日里聽說書槐小少爺也是要去的,姑娘不是好久沒見他了嗎,快一些做準備吧?!?

盧書檀拿小手去暖婆子微紅的涼手,伸伸懶腰便掙扎著從被窩里爬起來,道:“春枝婆婆莫要再羅嗦了,書檀現(xiàn)在便起。”

眼前婆子雖是盧府下人,卻整日里與盧書檀兩個人做伴,盧書檀打心里與她親近敬重。

自打盧書檀生母去世,她久居偏院,身在盧府,少于人來往。鍋碗瓢盆的生活里只有婆子一個。

婆子邊幫盧書檀捯飭頭發(fā)邊向她絮叨:“姑娘今日見了人定要規(guī)規(guī)矩矩不要莽撞,叫別人笑話了去,要有深閨姑娘的儀態(tài)……”

“春枝婆婆放心吧,檀兒早就成大姑娘了!”盧書檀胳膊支在木桌上撐著小小的腦袋,眼睛盯著銅鏡漫不經心道。

忘了已經多久沒有見書槐,不知道書槐還好不好?

盧書檀瞧著外面雪呼呼地下著,天是一天比一天冷。

上次她偷偷跑到前院去,卻不防被哪個丫頭瞧見后告訴了夫人,夫人大怒,甚至跑到了她這個院子里來懲處她,還罰她兩個月不準出這個院子。

夫人是真生氣了,她以前從來不敢進盧書檀這個院子的。

春枝婆婆平日里漿洗縫補,為她倆生計忙前忙后,也無閑暇時間給盧書檀精心梳洗打扮。且平日里盧書檀見不到什么人,便一直是潦草地辮個大辮子耷拉在腦袋后面。

這長時間沒練手,年輕時以一雙巧手小有名氣的春枝婆婆拿起木梳撫上盧書檀細軟的發(fā)絲時,竟不免也有些生疏了。

想起當年檀兒母親就是因為她的一雙慧手而吵著要她做陪嫁呢……

一時記起前事,春枝婆婆心里不免發(fā)堵唏噓。

兩人動作麻利,收拾完了便要出門。

雪已經停了,盧書檀院子偏僻,離夫人的梨院還有段路,小路上的雪并沒有人打理,踩在腳下讓人不得不瞧仔細,免得摔了。

時候尚早,聽說盧老爺和大哥估摸上午到。盧書檀便攙著婆子慢慢地朝梨院走。第一聲雞鳴時,兩個人已經快要到了前院。

站在圓形拱門前,春枝婆婆還在嘮叨盧書檀要謹言慎行,卻不想一聲尖銳伴著響亮的啼哭打斷了倆人。

盧書檀緊忙沖了進去——

小小的書槐跪在殘碎的瓷片中間,星星粘稠液體粘在夫人柳氏清雅的衣裙上,灑落的肉粥還冒著熱氣。

“難得今天好日子,我苦心巴力的叫人給你煮粥,給你換新衣服,你倒在這里給我添亂?真隨了你那蛇蝎的親娘,平日里看我不慣,還在這要緊的時刻給老娘添亂?還真是蓮藕托生,生的滿身的心眼子!看我不把你打得求饒!”

盧家夫人柳氏伸著纖纖細手,力道卻一點不弱,啪啪地往盧書槐身上又呼又擰。

盧書槐整個被嚇得發(fā)抖,看見盧書檀來了,原本淚朦朧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急急地朝阿姐沖過去,躲在姐姐的身后低低地嗚咽。

盧書檀也紅脹著臉,拿身子像護小雞般的護著盧書槐。

書槐還在書檀懷里抽噎,卻也不敢大聲,怕再惹毛了柳氏,只是一頓一頓地用力憋著。

盧書檀拿手輕輕的安撫弟弟的腦袋,擋住柳氏將發(fā)泄下來的暴打。

好在這時春枝婆婆也趕到了,忙勸阻柳氏:“夫人,小少爺尚還年幼不懂,今天老爺和常云少爺就要回府,大清早的因此便惹您動怒叫人笑了去,您深明大義莫再要責罵了,待天黑了要打要罰也不遲。”

柳氏一記斜眼瞅過去,盧書檀緊緊的護著弟弟在地上跪著。

許是陰影難消,盧書檀雖不過十幾,柳氏卻瞅著她怎么看怎么像有她娘幾分的蛇蝎樣兒。

柳氏雖是萬般痛恨盧家先夫人,卻也被她刁惡的手段整怕了,實在不想和她相與。

她厭惡地白了一眼地上的姐弟,不愿再與這倆狐崽子搭腔!要不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做,瞧她不把他抽的皮開肉綻。

夫人急著去換衣服,心里憋著氣,理理亂型的發(fā)絲,冷哼一聲,帶著婆子轉頭走了。

人一走,盧書檀精神一松,哐哐響的胸腔里不由得一陣緊張過后的疲倦。那邊書槐汪著眼淚便撲了上來,“阿姐,都是我不好,阿姐!”

盧書檀輕聲安慰書槐,“書槐莫怕,姐姐護著你,沒事的?!?

春枝婆婆忙著寬慰書槐,粗糙的大手撫上盧書槐的后背幫他順氣,“小少爺這是怎得了,莫忙著哭,慢點把話講清楚。”

“阿姐好久沒來看書槐了,書槐這些日子沒見著你,日日吃不香睡不好……”書槐抽抽噎噎的應答,抱著阿姐道事情原委。

只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原來是今日早上聽母親說,他那個阿姐也要去城東,他一時欣喜忘形不小心打落了飯碗,這才惹惱了母親。

盧書檀聽了書槐所言沉默了一會兒,話不多說,摸了摸書槐小小的腦袋,拿手帕擦凈了書槐身上的粥渣。

春枝婆婆也不作聲,心里生著悶氣,想那夫人柳氏能對一個無辜小兒口出粗語,心生埋怨,也不是心善豁達的主兒。

幾個丫頭低著頭匆匆地收拾利落了臟亂的桌子和地面,端著雜物又退下了。

踏出門口的時候,一個鵝黃衫的圓臉丫頭回頭又看了屋里一眼。

敞亮暖和的屋里,水眸朱唇的少女正輕輕的安撫著小少爺。

鵝黃丫頭暗戳戳地問旁邊人道:“這姑娘長得真是好看,比咱們三姑娘還要水靈,以前從未見過,她是——”

話還沒說完,就叫旁邊的人給狠狠擰了一把,鵝黃丫頭正要皺眉要說罵她,一眨眼卻看到了個玫紅色的身影。

“三姑娘好?!眱蓚€丫頭俯身給眼前姑娘行禮。

玫紅色姑娘眼尾微微上揚,秀巧的鼻子輕輕冷哼一聲,瞧了瞧屋里的姐弟倆,瞇了瞇眼不知道琢磨什么,就撫著發(fā)頂絢麗的步搖走了。

瞧見眼前人轉過了走廊邊角,旁邊的人才放松似的呼了口氣,拽著鵝黃丫頭連忙朝廚房走去。

“你這丫頭嘴上總是不留個把門的,冒冒失失的剛才嚇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咋了咋了?”鵝黃丫頭挽著旁邊人的胳膊,歪著頭好奇的問。

“你剛來時間短不清楚,屋里那個姑娘也是咱府上的,可不能在夫人和三姑娘前頭說那位的好話嘞!”

“啊~我都從來沒見過她呢,冬泠姐姐再和我細說細說!”鵝黃丫頭拉著冬泠的手左右搖晃,瞪了圓溜溜的眼睛撒嬌道:“她是誰呀?”

“哎呀別晃了別晃了,你以為搖元宵呢,快把我晃出陷兒了都。消停點,好好站好!”冬泠腦袋被她晃得咣當,像拔蘿卜一樣從她懷里抽出手來。

小梅直直身子乖乖地聽冬泠說。

“那位和小少爺才是親姐弟,也就是老爺?shù)脑浞蛉?,至于咱府上現(xiàn)在這位嘛——”冬泠拐著彎兒打住了,瞧著小梅急躁的巴巴望著她的樣兒不由得輕笑,“現(xiàn)在的夫人呀前些年也就是個妾室罷了?!?

“你可不知道原先那位夫人可厲害了!”冬泠聲調不自覺提了幾分,高昂著頭,眼睛發(fā)亮。

“咳……嗯,那時候我也小,我也只是聽我娘說的,那位夫人可是個狠辣的角兒,把咱家這位給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冬泠轉轉眼珠子,又扯扯小梅的袖子,“我娘不讓我在外面亂說,這些你聽聽就罷,可千萬別往外傳??!”

“哎呀!好姐姐,好姐姐~我絕對不和旁人胡說,你快和我講講那位怎么怎么厲害,后來呢?”小梅腦袋往冬泠身上拱,撒嬌問道。

冬泠挑挑眉,又欲道:“那……”

“泠兒!還不快去做活計,在這里多舌做什么!”

一聲低沉又沙啞的女聲響起,嚇得冬泠心里一哆嗦,忙回頭朝音源看了一眼,而后又低下頭弱弱地喊,“娘——”

“銀枝婆婆——”小梅也似乎察覺不妙,低著頭小聲喊道。

來者是位老婆子,腦后挽著的發(fā)髻上有支銀釵。

深深的紋路印在她的額頭和眼角,臉上滿是歲月的印痕。她凌厲的眼神剜向小梅,又急聲道:“還不趕緊出去!”

小梅低著頭往外走,到門口時略頓了頓,支著耳朵只隱隱聽得身后銀枝婆婆在那里輕聲訓斥,“你跟她亂說什么!不曉得娘跟你說過什么嗎?要是讓夫人聽見你們……”

聲音越發(fā)低沉而謹慎,后來小梅就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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