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那邊。”白狐貍說。

眾人正想著這黑燈瞎火的，能看見什么啊，就被一團耀眼的紅色光芒吸引了。

“那不是小角蟲嗎？”

本來羅看了地圖，附近荒山野嶺，杳無人煙，再加上地形很暴露，不適合防守，就打算連夜趕路，在濕骨頭的背上湊合一宿。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小角蟲，就證明附近有很多人，也許能找到酒館住上一晚，再洗個熱水澡——白狐貍提出這要求已經(jīng)好幾天了。

令人意外的，當他們跟著小角蟲的蹤跡前行，映入眼簾的不是想象中的村莊或旅團，而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規(guī)模巨大的城鎮(zhèn)。

看來已經(jīng)很晚了，鎮(zhèn)外一個人也沒看不見，但仍有一些燈光從鎮(zhèn)里散出來。將濕骨頭栓在鎮(zhèn)外，眾人準備步行進入鎮(zhèn)子——奉神牛的體型可不適合在小鎮(zhèn)的街道上行動。

鎮(zhèn)子被石圍墻團團圍住，在那之外是一圈又一圈的拒馬。這不罕見，在遠離大型聚居區(qū)的地方見鎮(zhèn)，一些防衛(wèi)手段是很有必要的，魔物不止會被巫師吸引，由于地面上魔力濃度的關系，每個人體內(nèi)都或多或少具有魔力，這些人們聚在一起表現(xiàn)出的魔力是不容小覷的。

鎮(zhèn)大門是鐵質(zhì)的，門上寫著三個大字“農(nóng)塵鎮(zhèn)”，沒人站崗，但大門緊鎖著，就好像在這個時間段根本不會有人進出一樣。

“怎么辦，我們要進去嗎？”K說，盡管這些日子大家對K都很熟悉了，但反過來，對K來說每天都是在跟一群陌生人旅行，所以他很少說話。但漸漸的，通過每天記錄的日志，他開始嘗試更多的交流。

羅試著拉了一下大門，又推了一下，沒有任何反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先回牛那邊去吧。”

正往回走，只聽身后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門內(nèi)探出一位老大爺?shù)陌雮€身子：“你們是什么人？”

“原來是旅行者，剛才我聽到很大的動靜，還以為是魔獸，來，就是這邊。”挪著緩慢的步子，老大爺打開了距大門最近的那家旅店的門。

“真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來打擾。”白狐貍說。

“哪里，有生意做談不上打擾的。”老人邁進門就喊：“阿戶，阿戶！來客人了。你們一定餓了吧，我讓廚子做些菜。”

從里屋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他體格還算健康，但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您小聲一些，琳達好不容易睡著。是客人啊，想吃點兒什么，我馬上去給您做。”被叫做“阿戶”的男人把他那間屋子的木門關上了，還上了一把大鐵鎖，也許是不希望別人打擾里面那個人。

“琳達。”K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吃喝完畢，滿意地洗了個熱水澡，四人帶著貓進入了同一個大房間。

這些日子在野外過夜都是睡在一起，進了城也不必在意什么，用羅的話說就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這鎮(zhèn)子太怪了。”羅說。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哪里奇怪了？”唐蕓問道。

“城外擺有拒馬，那么城里應該有士兵執(zhí)勤。可管大門的是一個普通的旅館老板，這完全不合常理。”

“是有些奇怪。”白狐貍也同意，“剛才進旅館前，我發(fā)現(xiàn)街上連一個人都沒有。就算是河岸村這時間也會有人在外面吧。”

唐蕓也補充道：“沒錯，還有剛才那把鎖。哪有人會從門外把別人鎖起來的。除非是……囚犯？”

“別多想了，早些休息明天我們盡快離開吧。”羅去窗邊看了看，又找了把椅子頂在門把手上。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能放心，只能承擔起守夜的重任，睡眠就留在明天去牛頭上補吧。

一夜無事，當眾人付過房費，動身準備離開時，一名身披銀色重甲的女軍官走進了旅店。軍官身材不高，但英氣十足、神采奕奕，她先是跟堂前的老板打了個招呼，然后看見了羅一行人。

“新來的人？我沒見過你們，報備了嗎！”她似乎遇到什么緊急事態(tài)，腰間的劍都拔出了一半。

“不要易怒，姐妹。”另一個修女模樣的人跟了進來，她深邃的眼睛打量了一遍四人，又轉(zhuǎn)頭對店老板說：“我們是代表鎮(zhèn)長和教會來送這幾天的補助與藥品，琳達好些了嗎？”

“唉……”老板搖了搖頭，但還是接過了女軍官遞來的東西。“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琳達？不就是鎖在門里的人？

“放心，她與我們都是安的孩子，我們會盡全力維護她的生命。”

“現(xiàn)在說說你們，旅行者。”修女雙手合在一起，她長長的袖袍幾乎到了膝蓋。這是一身亮白色繡著金邊的修女服，在亮白色的布料上還有一些不太明顯的銀色花紋，這是銀月教派的服飾。“我是安娜，是牧者的犬①。”

“我是羅，守護者。我們要去萊恩坐船，昨晚上路過這里，很快就要離開。”

“請不要急，守護者。原諒我姐妹的失禮，農(nóng)塵鎮(zhèn)是熱情好客的。”安娜沉穩(wěn)地發(fā)聲，她的聲音有些空靈，但又很真切，仿佛從背后傳來，讓人覺得安心。“今天我們?yōu)榘采瘾I上盛大的慶典，提供免費的餐飲和住宿，幾位不妨逗留一日，明天再離開。”

“我們有急事得走了！”唐蕓說。

“那很遺憾，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建議。”安娜說。

“沒關系，我們可以參加。”羅說。

包括K在內(nèi)，眾人都紛紛以奇怪的眼神看向羅。

“干嘛？免費食宿啊！”

“很好，我很高興。”正轉(zhuǎn)身欲走的安娜又回過身來，行了一個銀月禮②，“我替你們向安神祈禱。”

那兩人一走，大家就七嘴八舌起來，唐蕓說：“你怎么老愛貪小便宜。”白狐貍說：“你看上哪一個了，修女還是暴力女？”

“還真不是貪便宜，我們在野外走了很多天了，修整一下也非壞事。”

“你昨天不還說盡快離開嗎？”唐蕓噘著嘴，露出不信任的眼神。

“原本我有些顧慮，但今天不一樣了。”羅自信地說，“進入銀月教會的都是很好的人，相信我。”

放下手中的行禮，K默默念了一遍那個完全陌生的名字：“琳達。”

①牧者的犬，來自銀月教會經(jīng)典記載“安神將牧者的鞭（這里指魔法）交予世人，她說：你們皆是自身的牧者”，而侍奉安神的銀月教眾將自己稱為牧者的犬，他們中的男性掌握魔法，利用魔法力量為人謀福利，女性從事公益事業(yè)。由于帝國和巫師協(xié)會限制女性掌握魔法，與銀月教會的最初宗旨相悖，所以后者與前兩者曾經(jīng)有過沖突，但早已妥協(xié)。

②銀月禮，就是跟羅在雪山的時候臨時抱佛腳相同的祈禱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