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被一陣狂暴的吼叫聲驚住了。羅從地上抓起一撮細沙，讓它順著指縫漏出來：“不好，叫聲在下風口，它已經聞見了我們。”

“該怎么辦？”唐蕓問。

“向剛才那條河邊走，希望水能阻止它對我們的追蹤。”羅揮舞了幾下他的佛陀刀，在于魔物戰斗的時候，這把刀很好用，相比之前的闊劍，它的劈砍效率要更好。但連番的戰斗讓這把細而長的刀具磨損嚴重，如果再遇到強敵恐將難以招架。

生世界的魔物嗅覺通常都十分靈敏，這不僅有助于追蹤獵物，也能幫它們避開危險，但另一方面，這種靈敏的嗅覺也讓它們對魔力源頭不屈不撓。

“好，我們快過去。”白狐貍道。盡管她一直跟羅爭執不休，但在內心里還是很感激這位不怎么熟識的守護者和救命恩人的，她的性格比較執拗，可不是個蠢材。她明白繼續待在麻雀窩遲早會被越來越強的魔物干掉的，而動身前往大城市更加困難，且不說女巫的身份會給她帶來怎樣的災禍，就算是路上魔物形成的潮水也足以將她沖垮。羅的出現算是救了她，最重要的是，這位守護者愿意保護一個女巫——女巫可是生世界的原罪之一，她們的始祖①就是讓世人唾棄的公羽女神。

羅摸了一下脖子上掛著的水晶瓶，那里面有在河岸村補充到的獵人藥劑。這種藥劑的煉制方法是家喻戶曉的，由于制作工藝很簡單，材料也隨處可尋，所以常常有家庭規模的小作坊在生產。在購買藥劑時，一同前來的白狐貍還差點被認出來。

“她手里拿的是巫師的長杖嗎？她是個女巫！？羅大人，您應該知道……”陪同著的村長悄悄問。

“我，我是幫他拿的。”白狐貍很不開心地否認道。

“對，這是我從麻雀窩得到的戰利品。”

“您說的戰利品是這姑娘或是這杖？還是要請您當心，您不知道，當年我們……”村長很奇怪，守護者大人明明是兩個人去的，卻變成三個人回來。

“這你不用管，你只要把報酬結清就可以了。”

離開村莊時，唐蕓終于忍不住好奇問：“他們為什么這么討厭女巫呢？”這問題她以前也問過羅，但后者對這個話題非常不感冒。

“巫師議會認為世界上的詛咒都是女巫使用魔法力量帶來的，失諧的人類中也是女性居多，所以不管是政府還是宗教都把女巫視為敵人，但這是他們的一面之詞，不是問題的根源。”白狐貍回答道，“問題的根源在于我們女人的特性。女性天生的就比男性對魔力更加親和，容易成為更強大的巫師，威脅男性的統治地位。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唐蕓搖了搖頭，“大家都是人，為什么要分男性女性誰統治誰呢？”

白狐貍沉默了，這一點她也不知道。

時間回到現在。那發出吼叫聲的魔物速度比想象的更快，當三人一貓渡過了河（因為黑貓炭烤不情愿，他們在河邊耽誤了不少時間），還未來得及隱蔽時，那魔物就現身了。

那怪物穿出樹林，正好看見河對岸的三人，而這三人也正好看見了它，見它：長發赤紅如火，周身黝黑如墨；腰有白蛇纏身，眼中綠光灼人。正是生世界非常強大的魔物類型之一——羅剎，也就是惡鬼。

羅剎身長十尺有余，隔著整條河都能看見它手腳上尖銳的利爪，它叫起來，讓三人面對面聽見那可怖的巨響：這聲音就像許多受盡各種折磨的人在齊齊哀鳴，宛如來自地獄。

那羅剎縱身一躍，便跳過了幾人費盡力氣才渡過的河，羅一把推開二女，拿他飽經摧殘的佛陀刀堪堪擋住了羅剎的利爪。

從近處看，羅剎的手掌和爪子比起身體其它部位還要更黑一些，這一雙利爪就是它最強有力的武器，能夠輕松破開巖石、巨樹甚至鋼鐵。它的力量也出奇的大，盡管服用了大量獵人藥劑，羅還是抵御得十分勉強。

盡管不是第一次跟這樣的惡鬼戰斗了，但羅還是暗暗心驚，自從被放逐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需要正面對抗這樣強大的敵人，不由地想起了當年的戰斗場面。

右腳向后略微側步，甚至沒有多想就避過了腰間白蛇的偷襲，羅抓住了給與對方全力一擊的機會：他知道自己的武器支撐不了多久了，這場戰斗必須速戰速決。

松開架住羅剎雙爪的力量，羅借勢轉向右后方，正好閃開了雙爪下墜的攻擊，然后雙腿同時發力，帶動腰部旋轉一周，右手的佛陀刀劈向了羅剎的右腰。

這招式說來沒什么，勝在借力加速，一個動作完成進攻和防守，加上羅的動作始終出奇得快，讓這招式成型非常迅速，還未被放逐的時候，這是羅有名的招式，被人稱作“潛影斬”，引來了很多人的效仿，但總是很難達到那么快的速度。

這往往出奇制勝的一招，砍在羅剎的弱點腰部是最合適不過了。讓羅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佛陀刀在接觸腰部白蛇的一剎那竟被那堅硬的沖擊磨掉了最后一絲韌性，“嘭”的一聲斷掉了。只剩下短短的刀柄握在手里，前面半截留在了羅剎的腰上。盡管對它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卻未傷及根本。

扔掉刀柄，羅縱身跳到了白狐貍和唐蕓身邊，短暫的交鋒過后唐蕓還在忙著畫魔法陣，唐蕓則待在那里束手無策，她包裹里那些元素瓶子沒一個能對付羅剎。

受到重創踉蹌幾步的羅剎緩和了些，它也明白羅沒了武器，正式趁勝追擊的好時候，所以立刻沖了上來。戰場瞬息萬變，而白狐貍的法陣才剛畫到半截，看著迎面而來的危險，羅突然想起那個神秘的金屬塊，而此時此刻羅剎已經沖到了身前，再次揮舞雙爪。

“轟——”羅剎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彈開了，白狐貍終于完成了她的法陣，因為要防止旁邊兩人和炭烤受到自己魔力損傷，她額外畫了魔力排空符號。回過神來的白狐貍定睛一看，被自己彈開的羅剎不是一只，而是兩截，羅剎被攔腰切斷，那斷面光滑得像是鏡面一樣，不得不讓她想起麻雀窩那張被自己毀掉的桌子。

“你竟然能用法陣？”望著手持那神秘金屬塊的羅，唐蕓驚訝地說道。

當然值得驚訝了，這世界上只有巫師能用法陣。

飛出去的羅剎在空中再次爆裂，然后落在地面，成了冰冷的死尸。

羅靜靜地看著手上的金屬塊，沒有說話。他向前走了幾步，朝一棵大樹慢慢揮動右手，那速度很慢很慢，就像裁縫在量尺寸。

面前那棵大樹，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一道口子。隨著羅手里的動作，那口子越來越大。當羅收回了斬擊的動作，那光滑的切口響起了爆裂聲，隨即燃燒了起來。

“我看清它的形了。”羅愉快地說。

“什么形？”唐蕓還一臉無措，此時發生的事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刀形，這是一把刀。”羅說。從樹的切口和斬擊感，他判斷這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而形狀跟剛才斷掉的佛陀刀非常接近。

“嗯，是一把看不見的刀。這是塑形符發揮的作用。但你是怎么分清刀在哪個方向的呢？”白狐貍后怕地道，如果羅判斷錯誤，剛才被切成兩半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我能感覺到……”

“這也太賭了吧！憑借虛無縹緲的感覺，你就……”

“不！是對魔力的感覺！我能感覺到魔力的流向。如果你可以的話，我們就不會有這么多戰斗要打。跟你說多少次了，控制魔力，自控！你要多久才能學會？我見過最差勁的巫師也會起碼的控制方法，那幾年若不會這個，你不知道……”

唐蕓煩躁地捂住雙耳，蹲在自己的法陣中心。

①所謂女巫的始祖是公羽，不過是銀月教會利用紅月的負面影響，對女巫的強行附會罷了，其目的還是佐證女巫的非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