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個月前。

英格蘭和蘇格蘭大公的戰爭持續了六年，曠日持久卻規模奇小的戰役一場接一場。王國內貴族早已不再對戰爭膽戰心驚，反而開始當做笑談和鍍金的手段。舞會一場接一場，一派升平。

在這種環境下，雖說是戰爭期，但英格蘭的人口反而迎來了爆炸般的瘋漲。保守派幾次提議的倫敦城墻計劃隨著城市擴建一拖再拖。

在英格蘭的貴族們看來，就連與蘇格蘭直接接壤的諾森伯蘭公爵領，都歌舞升平。交戰區上午還在對峙，互罵狠話，下午兩國人就在酒館勾肩搭背，吹噓賭博。

而在諾森伯蘭領的首府紐卡斯爾，一場盛大的貴族舞會正吸引著年輕紳士女士們的目光。無他，因為這里是諾森伯蘭公爵的別府，雖然主持舞會的主人并非公爵嫡親。但對公爵領的中小貴族們而言，光是達德利這個姓氏便足夠尊貴。

舞會的主人，是風度翩翩的達德利家族成員，艾文.達德利。作為國王愛德華六世的顧問之一，又是新教主教的教子。完美成為貴族與新教徒間的堅固紐帶。

作為大公子嗣，艾文爵士十分英俊，三十歲的年紀又給外貌渲染了一抹成熟。身份、地位、容貌！雖然傳聞艾文的母親出身并不好，但又有誰在乎呢。

“艾文！艾文，幫幫我！”舞會門口隱約傳來男人的呼喊，惹得舞會上的紳士貴族們頻頻側目。艾文面色不變，對一旁侍立的助手小聲耳語，一會功夫男人的聲音便消失不見。

“那是帕特里克爵士吧？”

“聽說爭奪家產失敗后被趕出子爵府了，現在到處在找人借錢。”

“我是聽說他得了失心瘋，也就艾文爵士顧著以前的交情還對他有所照顧，但他也太不知趣了。”舞會上的貴族們低聲議論。

一會功夫，助手回到艾文身邊。

“處理好了？”

“已經讓衛兵打暈先帶到偏房去休息了，看他樣子應該是快樂水的癮犯了。”助手說完有些猶豫“醒來后需要帶給他一些么，舞會上的人太多，我怕他醒來后亂說。”

“沒必要，這廢物已經沒用了，舞會結束丟出去就好，沒有多余的快樂水給他浪費。”艾文微笑不斷，一邊和周邊貴族點頭示意，一邊小聲交代。

“是”助手點點頭，看著周圍議論的貴族眼神還是有些擔憂。

“不用擔心，風向在我這邊。沒人會為了這個廢物說話，他大哥繼承子爵位置的一刻起，帕特里克便已經在貴族圈出局了。”艾文多解釋了一句。之前的助手威爾遜已經派出去獨立打理商隊好幾年，新的助手還需要他多培養，否則會跟不上自己的思路。

“但雖說帕特里克不用管，其他一些盟友對快樂水的需求也在增加，長久下去不是辦法。人工培育的苦樹園怎么樣了，產量還提不上去？”面上神色不變，艾文語氣悄然嚴厲起來。

“還是提不上來，或者說，哪怕擴大種植，但人工培育的苦樹結果后藥效越來越差，很多果實根本沒法用，提取太困難。”助手苦笑，苦果是爵士所有計劃的核心，但他確實無能為力。

“野生苦樹林的尋找呢？”艾文再次道，人工培育的問題已經有好幾年，艾文并不抱太大希望。但面對苦果產量逐年減少，快樂水的需求卻增大的現狀，艾文只能想盡一切辦法。

“通過高額懸賞，陸陸續續也得到一些消息，但都沒什么收獲。倒是新教教會那邊有個相關的消息，但不是很清晰。”

“說來聽聽。”艾文語氣依然嚴厲，這類消息這幾年已經收到不知多少了。

“是教會幾個戒律騎士給的消息，據說這個消息已經存在很久。具體是說在奔寧山脈有疑似異端信仰的山民，并且在山下的集市出現過幾次苦果交易的痕跡。教會覺得這兩者可能有所聯系，懷疑是異教信仰發展信徒的手段。”助手盡可能清晰的匯報。“但教會分裂前派人去查探過幾次都沒任何發現，新教誕生后教會更沒空去管這些模棱兩可的事。畢竟山民的規模都不大，野蠻并且難找，異端信仰也無非是野獸和先祖崇拜，除非位置確鑿，否則都算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苦果交易，那附近就一定有野生的苦樹。”艾文爵士帶著助手走到樓上，避開舞會上招呼不斷的貴族。

“我記得威爾遜管理的商隊在倫敦周邊也有三年了吧，把消息給他，讓他去辦。”

“是，爵士，我馬上去安排！”助手點頭屈身。

“等下，先去找安德烈，讓他也到威爾遜那里。”滿意看了眼助手，艾文重新安排。“安德烈一伙的身份問題讓威爾遜去解決，他不是每年都會招募新的商隊成員么？讓他推薦一批人到我這里來做事，以此為理由把安德烈他們招進去。做得隱蔽點，有不少人在盯著他。”望一眼舞會人群，艾文轉身到樓上主間。遠水解不了近渴，他還得寫幾封信，讓公爵支援一些錢財到黑市收購野生苦果。

15歲的小國王愛德華身體越來越差，艾文深感時間緊迫。年幼體虛，又得了肺癆，在宮廷醫生的判斷下，小國王生命恐怕已經步入倒計時，空懸的王座即將再度易手。

如果是積威的老國王剛去世時，沒有人會對這位子有所覬覦，這也是小愛德華能夠從10歲即位安穩到現在的原因。但如果小愛德華再因病去世，那接下來的一切，就說不定了。王室的嫡系血脈斷絕，只剩下幾個同樣年輕的表姐妹。而剩下的王室宗親沒人說得上有充足的理由即位，但正是這些有那么一點王室血脈的貴族宗親，將獲取踏上王位的合法資格。

與王室幾代姻親的諾森伯蘭領主一家，達德利家族同樣擁有這樣的資格。為了在小愛德華去世后獲取最大程度的利益，艾文需要天文數字般的財產和另一種更重要的東西，歡樂水的來源“苦果”。只有大量的成熟的苦果，帶來的收益和控制才能讓艾文有把握獲取足夠數量的盟友。

“希望威爾遜那邊能有些收獲。”艾文盤算著快樂水的庫存，眉頭微皺。通過快樂水拉攏和控制盟友的主意是自己提出的，如果不能完美執行。恐怕自己會失去公爵的信任。

“看來得提高一些價格，讓幾個老朋友多出點資金來贊助了。”想到幾個快樂水癮極種的貴族，艾文愉悅的轉動無名指上的戒指。

...

奔寧山脈。

疾馳的怪物速度極快，還沒適應周圍飛速后退的景色，幾個瞬間便停了下來。唐牧環顧，發現怪物已經跑到村莊南面的樹林。透過樹林空隙能看到月光下的大片田地。怪物俯下身，動作輕柔，讓艾瑪姐妹從它身上下滑，唐牧趕緊過去接住。

姐妹兩人依然在昏迷，這番超自然景象也只有唐牧能欣賞了，將姐妹兩偎著樹放好，唐牧脫下外衣，墊在姐妹腦后，這才有空仔細觀察野獸。

外形比通常野狼大三四倍的怪獸外觀極具壓迫力，唐牧回想自己昏迷前聽到的一聲獸吼，估計就是它的杰作，畢竟通常野獸可沒有一吼就致人昏迷的本事。

它的身軀有些像狼軀，但是鱗片密布，搭配著獅子般的頭顱，和鱗片覆蓋下蛇一般擺動的三條尾巴，恐怕光形象就有止小兒啼哭的能力。但它就站立在唐牧眼前，卻意外的不引人恐懼。一雙眼睛極有靈性，蘊含著淡淡看得出的善意。它等唐牧將兩姐妹從它身上都搬開安排好才重新起身，巨大的身軀竟給人一種十分輕盈的錯覺。

很人性的回望了眼唐牧，它低聲吼了句當做告別，轉身竄進樹林。望著它消失不見，唐牧這才長出一口氣，挨著艾瑪姐妹坐到在樹邊，雙手嵌進頭發，苦惱不已。

天色還未亮，短短幾個小時，唐牧經歷了太多意外。從憤怒，到提起勇氣，到懊悔，到恐懼，到震驚，再到一片空白。還有那個光回想便讓他心臟快要跳出的綠色倩影。唐牧已經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伯尼，安德烈，威爾遜”一個個人名出口，唐牧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艾瑪、勞拉、樹妖、怪獸...”思路更亂，唐牧這才想到。艾瑪姐妹剛失去了至親，恐怕他們比自己更恐懼，更悲痛，更混亂。“我得振作...”

還有樹妖，自己還以為是愚昧山民不切實際的傳說，結果居然是真的。這種非現實場景發生在眼前，狠狠擊打在連教會所謂的主都不信的唐牧世界觀上。

手按在胸口，感受仿佛剛剛還在猛烈跳動的心臟，艾瑪小姑娘的講述回蕩耳邊。

“樹妖是這片村落的守護神，也是人人敬畏的女妖。她有著瀑布般的綠色長發，攝人心魂的迷人眼神，如弓般的光滑腰肢和美妙的歌喉。她保證村民在此處山脈中糧食的豐獲和獵物的充足，保佑年幼的孩子不被野獸啄食。但同時她也會勾走年輕男子的靈魂，讓他們茶飯不思。她會在沒有迷霧的夜晚出現，吸引動物們對她朝拜，然后在清晨乘坐巨獸回到她的神國。”

自己這不就是一眼就被勾走了靈魂，然后還被巨獸背回來了么？唐牧苦笑，這都是算是什么事？加入一個商隊想賺點錢，結果盡心盡力、費心費力表現后居然要被滅口！在山里面一個小村莊難得交了兩個朋友，結果剛熟悉起來朋友就被武力值爆棚的商隊侍衛殺了全家。以往權當故事趣聞聽的傳說，結果真的存在還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平生第一次有強烈的愛情簇動，結果對象是傳說勾人魂魄的樹妖。

刺激也不是這么玩的，錢沒賺到，命倒是要陪進去了。命還不夠，第一次的愛情也要葬送了。

“喝！”低喝一聲，把煩思瑣緒拋開。唐牧站起身，揉了揉臉，無論如何，現在的情況，自己都不能給艾瑪姐妹留一張負能量的臉。再次深吸口氣，唐牧強打精神，準備喚醒姐妹兩人。

接下來，如何處理眼前的境況，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