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藥奴
- 唐瑟
- 大圣莫慌
- 15235字
- 2019-07-01 03:40:00
一個人若能向前看,又能看的開,終歸是會活得開心一些的。
如今顧念白能夠重新振作起來,這讓蘇無名很是欣慰,雖然他與顧念白才不過是在一個下雨的傍晚,見過一面,聊過幾句話而已。
幾人這番說完,蘇無名笑著對他們兩人說道;“相遇即是緣分,不如一同坐下吃飯吧!”
顧念白和曹耿兩人有些猶豫,那曹耿更是連忙問道:“這……這合適嗎?”
蘇無名笑了笑:“這有什么不合適的,坐吧!”
蘇無名的確是沒有多少官威的,所以顧念白和曹耿兩人并沒有多做堅持。
坐下之后,蘇無名望著曹耿問道:“曹兄在錢塘縣做的什么生意?”
“草民不才,仗著家父在錢塘縣的關系,做著米糧生意。”
“這么說來,令尊倒是個生意場上的好手了?”
“家父在錢塘縣做米糧生意三十多年,還是積累了一些名氣的,所以就算家父因為身體不適在家休養,我們曹家的米糧店也并未受到什么影響。”
曹耿這么說完,蘇無名微微點了點頭,然后望向顧念白道:“顧兄的私塾在什么地方?”
“離這里不遠,在城東的一處溪水旁,那個地方十分的清幽押韻,十分適合做私塾,聽聞蘇大人也是讀書人出身,如果哪天有空的話,不如一起切磋研究一番如何?”
蘇無名對古典書籍很是了解,不過他很清楚,他的所謂了解跟顧念白相比,只怕是要差遠了的,所以他是不想跟任何人切磋這方面的知識的,不過面對顧念白,他也不好拒絕,淺笑道:“好啊,那天有空,我去私塾找你暢談。”
蘇無名剛說完,那曹耿連連笑道:“蘇大人若真想跟讀書人切磋詩詞,去詩樓啊,那里每天都有不少士子書生大家小姐在里面相互切磋,以文會友,聽說因為這個,還傳出不少佳話來呢!”
對于曹耿的這個提議,蘇無名是萬不會應的,不過那詩樓,他卻是有所耳聞,據說去里面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才高八斗的書生,是錢塘縣內,最文雅人士去的地方。
蘇無名早就想去看看,不過又怕去了被人挑戰,所以遲遲未去,如今曹耿提了出來,他也是沒有意思要去的,不過臺面功夫,他還是要做好的,于是笑道:“好啊,那天有空,一起去看看。”
誰知蘇無名這么一說,那顧念白立馬提議道:“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在下一直想去詩樓,可奈何囊中空空如也,交不起那入樓費,今天遇到蘇大人和曹兄,正好可以敲兩位一筆。”顧念白說完這話之后,還自覺得意的笑了笑。
而這個時候,曹耿道:“顧兄弟說那里話,你要是想去,別說敲一筆了,就是天天敲,我也幫你啊!”曹耿說完,望了一眼蘇無名,問道:“蘇大人的意思呢?”
蘇無名略微有些猶豫,可就在這個時候,南宮燕突然替他答道:“當然要去啦,那么好玩的地方,不去玩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南宮燕說著,望了一眼蘇無名,問道:“是不是啊相公?”
如今被南宮燕搶先答應了下來,他若不去,必然會惹得南宮燕生氣,所以這個時候,他連連笑道:“娘子說的極是,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一趟詩樓吧!”
幾人離開客棧的時候,遠處的夕陽正紅,把整個錢塘縣都映照的美輪美奐。
詩樓并不是很遠,幾人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
詩樓外有小廝把守,若要進去,必須交入樓費,而且這入樓費很高,不過曹耿卻是一點不在乎的,他扔了一錠銀子給那小廝,隨后向蘇無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無名淺淺一笑,領人進了詩樓。
此時詩樓之中很是熱鬧,整個大廳之上有不少方桌,而那些士子書生,有錢人家的小姐,便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相互切磋,蘇無名掃了一眼詩樓,發現這里的人聊詩詞的不多,想要趁機結交朋友亦或者想覓得姻緣的人倒是不少,這樣看了一眼之后,難免讓蘇無名有些失望。
而就在幾人找了地方坐下之后,詩樓中一人起身道:“今天詩樓來了不少才子佳人,所以我們孫十三娘便想著今天舉辦個與愛情有關的詩會,諸位才子若是腹內有佳作,還請莫要吝嗇才是,待會孫十三娘出來之后,還另有話講。”
那人說完這些,整個詩樓頓時喧囂起來,一些士子書生想在自己心儀的姑娘面前有所表現,于是便不停的皺眉苦吟起來,而這邊的顧念白,則望著蘇無名道:“待會蘇大人可在大家面前露一手,讓我等瞻仰一番啊!”
蘇無名聳聳肩,正要說些什么,可就在這個時候,整個詩樓突然爆發出陣陣熱烈的吶喊聲來,蘇無名循聲去望,只見從二樓走下一風華絕代的女子來,那女子應該已經三十多歲了,可歲月在她的臉上并沒有任何痕跡,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風韻,就是魅力。
她一出場,那些士子書生紛紛高呼孫十三娘,而那女子則只淺淺一笑,然后揮手讓大家安靜,待詩樓安靜下來之后,那孫十三娘用明眸掃了一圈眾人,隨后笑道:“從古至今,愛情都是文人雅客說不完的話題,古有詩經所云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今有白居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些愛情詩詞每每讀來總是讓人十分向往,今天諸位才子誰能寫出好的愛情詩詞來,我這詩樓從今以后對他免費開放。”
孫十三娘的聲音很酥,聽起來十分的舒服,而他這么說完之后,那些士子書生便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詩作亦或者詞作拿了出來,蘇無名他們幾人坐在那里聽著,倒也發現不少佳作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蘇無名突然發現在這些人當中,一位男子的詩詞最是高雅有水準,而他所作之詩詞,多半似乎有所暗指,就好像是一個少年在對自己愛慕的女子寫情詩一樣。
這些書生紛紛將詩作獻上之后,孫十三娘望著眾人問道:“還有人要作嗎?”
大廳上眾人相互張望,似乎沒有人愿意再作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南宮燕突然舉起了手,眾人見一個女子舉起了手,都有些驚訝,那孫十三娘更是笑道:“這位姑娘,這作詩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也要作嗎?”
“我才不作呢,我舉手是因為我相公他要作!”南宮燕說著,用手指了指蘇無名,而當蘇無名聽到南宮燕這句話之后,額頭突然便冒出汗來,心想自己真不該帶她出來玩的。
那孫十三娘望了一眼蘇無名,笑了笑:“既然公子要作詩,請!”
蘇無名心頭一沉,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心頭則不停的叫苦,暗想該作首什么詩詞來,他這么一想,便浪費了不少時間,那些等待的書生見此,不由得發出嗤笑來,蘇無名見此,把心一橫,隨即吟道:
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這是宋代張先的一首《千秋歲》,其中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流傳最廣,也最能體現愛情男女中的那種心境,蘇無名這番吟出之后,整個詩樓先是靜了那么一靜,隨后便有不少人議論紛紛,說這個人怎么作了首詞啊,如此之類等等。
蘇無名趁機擦了一下額頭,隨后對顧念白他們說道:“顧兄若是沒有什么事情,我們就此離開吧?”
顧念白笑了笑:“如此最好!”
幾人離開詩樓之后,那顧念白這才笑道:“小生實在沒有想到蘇大人竟然作了首詞的。”
蘇無名淺淺一笑,還未開口,南宮燕突然問道:“作了首詞怎么啦,我覺得相公的那首詞挺好的啊!”
顧念白點點頭:“蘇大人那首詞無論放在那里,都可說得上是佳作,只是我怕那詩樓里的人不懂得欣賞罷了,如今大唐詩仍是主流,作詞的人少之又少,據我所知,作詞極好的,也就只溫飛卿溫庭筠一人而已,今天聽得蘇大人這首,我心目中便又多了一位。”
顧念白說的倒一點沒錯,此時大唐詩風仍舊流行,詞雖有人作,可流傳卻不是很廣,不過蘇無名對這些倒無所謂,雖說他是因為一首詩才進得大理寺,可想在大理寺混下去,只靠作詩是不行的,要有真本事才行,所以對于詩詞,蘇無名并不在意。
離開詩樓之后,幾人便各自散去了,蘇無名對今天的相遇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第二天,蘇無名剛起床,一個消息突然傳進了他的耳朵里,曹耿之父曹允興被人發現死在自家庭院之中,而且頭顱不知了去向。
聽到這個消息之后,蘇無名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何他剛認識曹耿,曹耿的府上便出事了呢?從程府離開的時候,夜真的很深了,整個錢塘縣的街道只能聽到他們幾人的腳步聲。
夜風吹來絲絲涼意,眾人一語不發,他們沒有想到,整件命案竟然是這樣的。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燕突然開口問道:“那吳俊和周桐跟這命案一點關系都沒有?”
天上繁星點點,蘇無名望了一眼夜空,隨后點點頭:“他們兩人跟這件命案的確一點關系沒有,那吳俊跑到王府詢問,以及周桐遞酒給程風喝,以及衙役說在房石被殺那天他曾經在破廟附件出現,他暗戀王嫣然,這些都是巧合,是這些巧合,讓我們把這件本來很簡單的命案變的復雜起來了,如果沒有這些巧合,命案早頗,那房石和孫思也就不會被殺了。”
蘇無名說完,眾人忍不住嘆息起來,時間的事情,有很多巧合,這是他們無可奈何的。
程風被殺的命案結束之后,溫婉兒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活,每天到店鋪看看,傍晚時分等蘇無名來接她回家,這樣的生活平靜安詳,有時溫婉兒甚至會想,如果能一輩子這樣該多好?
可是很快,溫婉兒便摒棄了這種想法,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相公是個大丈夫,是要做個頂天立地建立功業的人,她豈能讓他一輩子過平靜安詳的生活?
男人,就是要有所作為的,如果當兵,就要征戰沙場馬革裹尸;如果在朝為官,那就要心系天下黎民蒼生;如果身在大理寺,就要破解天下疑案,還冤者一清白,給大唐一清明。
當溫婉兒想到這些之后,她便勸蘇無名不要每天都來接她,她告訴蘇無名,你是大理寺司直,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必為了我而耽誤時間的。
蘇無名聽到溫婉兒的這些話后,總是微微一笑,說他這大理寺司直也并非每時每刻都很繁忙的,至少每天傍晚來接自己的娘子回家的這點時間還是有的,最后,他還會加一句能接自己的娘子回家是一種幸福。
于蘇無名而言,男人的成功無非就是兩方面,事業和女人,事業要考努力,而女人則要真心,在破案方面,蘇無名從來不曾有過懈怠,在自己女人方面,他需要更加用心,每天接自己的娘子回家,對他來說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最后,溫婉兒見勸不動蘇無名,便也只好不再多言,而這個時候,她的心里卻是十分溫暖的。
日子平靜的過著,轉眼盛夏便盡,只是雖然到了夏末,可錢塘縣的天氣依舊悶熱。
這天,蘇無名又接溫婉兒回家,兩人走到半途,天空之中突然一陣驚雷,然后便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來,大雨來時,夾雜著狂風,兩人離開店鋪的時候并未帶傘,于是連忙向附近的屋檐跑去。
屋檐并不是很寬大,兩人躲在屋檐下的時候,那里已經站著一人了,那人身材消瘦,一副書生打扮,懷中抱著一包裹,看樣子像是書籍,書生躲在屋檐下望雨,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蘇無名和溫婉兒兩人的闖入。
蘇無名和溫婉兒兩人躲在屋檐下之后,也只看了那書生一眼,畢竟在這錢塘縣中,像他這樣的書生多了去了,蘇無名他們對這樣的書生并不怎么感興趣。
三個人就這樣站在屋檐下避雨,不知過了多久,雨仍舊未停,而且越發的大了起來,溫婉兒伸出纖纖玉手去接從屋檐上漏下的雨水,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小孩,而當她把手縮回來的時候,微微嘆息了一聲:“不知這雨要什么時候才能停!”
蘇無名對天象并無研究,所以他只能無奈的聳聳肩,而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書生突然開口講話了。
“錢塘縣夏末的雨來勢兇猛,但一般下不長,估計快停了!”
書生的話平淡,冷靜,而且好似對這錢塘縣的氣候變化很是了解,當他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的時候,蘇無名突然對他有了興趣,于是扭頭去看那書生,那書生的眼神已經不再迷離,換而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過卻是仍舊望著街上雨的,而直到這個時候,蘇無名才發現這書生有些與眾不同,他并不像一般書生那樣給人一種羸弱的感覺,他的表情平淡,略冷,像是有滿腹心事,可這心事又讓人琢磨不透。
這樣看的久了,反而覺得這個書生挺有魅力,而且還有一絲英俊。
蘇無名淺淺笑了笑,道:“在下蘇無名,閣下是錢塘縣人氏?”
那書生扭頭望了一眼蘇無名,隨后報以微微一笑,他這一笑并沒有諂媚之感,所以蘇無名可以確定,他一定是剛來錢塘縣,還沒有聽過自己的名聲,不然以他現在在錢塘縣的名氣,無論是誰聽到他的名字都會略微驚訝一下的。
書生笑過之后,隨又把目光投到前方,道:“小生顧念白,錢塘縣人氏,剛從長安回來。”
聽顧念白說他剛從長安回來,蘇無名略微有些驚訝,自己在長安可是破了宮女命案的人,他沒聽說過嗎?當蘇無名這樣想的時候,突然暗笑了自己一下,長安人才濟濟,又十分的繁華,自己只不過破了一宮女被殺案而已,誰會聽說過他呢,而且宮中秘聞,更是不大可能傳到民間。
這樣想明白之后,蘇無名連連一笑,問道:“顧兄在長安做生意嗎?”
唐時做生意的人極多,但蘇無名這樣問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他想找話說,從見到這個書生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這個書生不是做生意的。書生給人的感覺很奇怪,所以他想找些話來說,以便能夠更多的了解一下這個書生。
顧念白嘴角微微抽動,苦笑了一下,許久之后才開口道:“我這樣的書生哪里是做生意的料,我不過是去長安應舉罷了,一連考了三年,皆落地,本已無臉回鄉,可在異地又無以生存,到最后還是回來了。”
顧念白的話里充滿了落寞和寂寥,蘇無名看著他的樣子,才終于明白這個書生為何眼神迷離,為何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原來他跟自己一樣,連考三次都沒有考上,心中有懷才不遇之感。
見顧念白神情消默,蘇無名便想上前勸慰幾句,畢竟人生天地間,并非考科舉這一條途徑,他要是喜歡,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就在蘇無名準備上前開口說話的時候,那書生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然后轉身向蘇無名拱手道:“雨停了,有緣再見!”
顧念白說完,邁開步子向街上跑去,很快消失在那略有煙云的朦朧雨后。
蘇無名望著顧念白消失的背影,略微有些惆悵的聳了聳肩,然后淡笑道:“是否有緣再見呢?”
溫婉兒也覺得那個顧念白挺奇怪的,不過在顧念白離開之后,她并沒有像蘇無名那樣惆悵,拉了拉蘇無名的衣袖后,道:“相公,現如今雨已停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蘇無名點點頭,拉起溫婉兒的手離開,此時街上行人漸多起來。
自從那天與顧念白見過一面之后,蘇無名總是會不經意間想起他眉間清愁,他覺得顧念白若想不通一些事情,恐怕會陷入這種愁緒之中無法自拔,可他并不知道顧念白住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勸他。
本以為,他們兩人可能再不會有交集了,可半個月后,在一個傍晚時分,蘇無名突然間又見到了他。
那個時候夏已將盡,溫度雖有些偏高不下,可風吹來卻是有了涼意的,那天蘇無名正與溫婉兒他們幾人在客棧吃飯,就在那個時候,顧念白跟一朋友進了客棧,他的那個朋友衣服華麗,身上佩戴著不少飾品,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那顧念白與那人站在一旁,反差十分之大。
顧念白跟那人一同走進客棧的時候,顧念白猛一抬頭看到了蘇無名,而這個時候,蘇無名正抬頭看他,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驚訝,而且有些尷尬,不過很快,蘇無名便對顧念白報以微微一笑,那顧念白也連連笑了笑,然后慢步走來行了一禮,道:“之前不知蘇大人身份,多有冒犯,還請海涵。”
顧念白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已經聽聞自己在錢塘縣的事情了,蘇無名微微一笑,道:“顧兄現在何以為生?”
顧念白連連稱不敢,然后才答道:“小生無一技之長,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在這錢塘縣境內開了一家私塾,想著教幾個學生混口飯吃。”
顧念白剛說完這些話,跟他一起來的那個朋友已經笑吟吟的走了來,那人走來之后,連忙向蘇無名行禮,然后說道:“草民曹耿,仰慕蘇大人已久,今天得以相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對于別人的奉承,蘇無名一向不喜歡自視甚高,所以他連連表示謙虛,而這個時候,顧念白笑道:“我跟曹兄從小便是朋友,我回到錢塘縣后,也是他幫我辦的私塾。”
此時的顧念白似乎已經擺脫了落第的不快陰影,說話的時候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笑容來。夜更深了一些,整個客廳的氣氛很詭異,蘇無名的聲音不時傳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來。
“后來我才得知,原來是程風為了得到弄潮兒比賽的名次,出錢收買了周桐,周桐得了好處,自然是要獻一獻殷勤的,當然,知道這些之后,并不能排除周桐的嫌疑,而且在這個時候,我們發現程風在弄潮之前,曾經在程家店鋪喝酒,回到家之后又見了一面程雨,在店鋪喝酒有可能中毒,在與程雨見面的時候也有可能中毒,所以如果只程風一個人被殺的話,我們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雨和程家店鋪這兩方面,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興許房石和孫思就不會被殺了!”蘇無名說到這里,語氣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錢勝聽著聽著,突然開口問道:“蘇大人的意思是說,兇手要殺的只是程風?”
蘇無名點點頭:“沒錯,兇手要殺的只是程風,只不過后來為了隱藏兇手殺人的真正目的,兇手把我們的目光引到了王嫣然身上,兇手只要殺死幾個追求王嫣然的人,就能讓我們覺得兇手殺人,是為了得到王嫣然,只要我們注意到了這點,必然會將精力放在那些追求王嫣然的人身上,這樣一來,兇手便可高枕無憂了。”
蘇無名說完這些之后,云叔冷冷一笑:“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只是你是如何發現這點的?”
“要發現這點并不容易,不過也不是很難,在房石被殺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兇手殺了房石之后,為何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拿走了可卻獨獨留下一枚玉佩呢,留下了玉佩,豈不是能夠讓衙役最快的知道死者身份,這跟我平常遇到的兇手很不一樣,一般兇手殺人之后,都會想著毀尸滅跡,可殺死房石的兇手并沒有。當時我并沒有弄明白兇手的目的,直到孫思的被殺。”
“當孫思被殺之后,我突然想到兇手沒有拿著玉佩就是為了讓我們盡早知道死者的身份,這樣一來,我們才會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其余有可能娶到王嫣然的男人身上,當我想到這些之后便明白了兇手想殺的人并不是房石和孫思,他只不過是想讓我們認為兇手想殺的人是房石和孫思罷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程雨帶著你去給他目前上墳,當時我和唐雄是尾隨而去的,結果發現你們兩人哭的十分厲害。”
蘇無名說到這里,云叔有些吃驚,而且連忙問道:“就因為你看到我們兩人哭墳,所以才想到我是兇手的?”
蘇無名笑了笑:“當時我很奇怪,因為按照你之前給我們的印象,你應該是站在程蝶那一邊的,你甚至為了程蝶把程雨給供出來,當然,前提是你知道那天晚上程雨有不在現場證明,所以當我們看到你與程雨在墳前哭泣的時候,真是很不能理解的。”
云叔望著蘇無名,一語不發,而他的神情,則好像有些后悔。
“后來,衙役找到了柳飛,如果縣衙的人問清楚了柳飛跟程蝶的關系,你說程知程老爺會怎么辦?”
云叔瞪大了眼睛,道:“以老爺的脾氣,必然是要奪去小姐管理店鋪權利的,可是讓我奇怪的是,老爺并沒有這么做,不僅沒有這么做,他甚至還下達了一個命令,要程蝶繼續管理店鋪,甚至是管理整個程府。”
“因為程知的這個命令,所以你才想著殺了程蝶,好讓程雨有機會繼承家業,是不是?”
云叔神情猛變,可如今事實就在眼前,他也無法狡辯。
“沒錯,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只是老爺……”云叔說到這里的時候,看了一眼程知,程知臉色蒼白,道:“是蘇大人讓我這么說的。”
“蘇大人?”眾人皆是一驚,而南宮燕他們則終于明白今天下午蘇無名都做了什么。
這個時候,蘇無名笑了笑,道:“當我想到兇手殺死程風真正目的的時候,便猜想到兇手是你或則程雨,而目的便是為了程家的產業,所以為了逼兇手顯出原形,我便找到程老爺,并且讓他說出那樣一番話來,當兇手發現自己忙活了這么久,殺了這么多人,到最后卻仍舊沒有得到程家產業的時候,他回怎么辦呢?”
蘇無名望了一眼眾人,隨后嘆息一聲道:“殺人有時會成為習慣,所以當兇手發現自己的目標仍舊沒有達到的時候,他會不惜為此再殺人,當然,兇手的這最后一次再殺人是被本大人逼的,所以本大人絕對不會讓他得逞,為此我在與程知程老爺分開之后,又去了一趟縣衙,要錢勝派人密切注意程蝶房間四周的動靜。”
蘇無名說到這里,望了一眼錢勝,錢勝連連點頭,道:“今夜子時,這個兇手悄然撬開了程蝶姑娘的房間,只是他剛撬開門,我的人便沖上去把他給逮住了。”
當錢勝說完,眾人對蘇無名如何發現兇手真正的目的,又是如何設計抓住兇手都已然明了,只是大家卻不明白,云叔為何要為了程雨殺人呢?
難道程雨跟云叔有什么關系嗎?
這其中的緣由蘇無名只知道一點,不過有關這方面的事情,他不想說,他望了一眼云叔,道:“現在該由你來說了吧?”
云叔并沒有反對,他點點頭,道:“蘇大人說的一點沒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二公子,不過二公子并不知道這些,他跟我也沒有一點關系。”
云叔的這些話并不能讓人信服,云叔若跟程雨沒有一點關系,他會為了程雨殺人?
云叔似乎明白自己的話并沒有說服力,所以他繼續說道:“我剛進程府的時候,還是個小伙計,無人問津,那個時候只程雨的母親對我很信任,總是不時的給我點好處,她得到老爺寵愛的時候,還不時的替我說好話,提拔我,我覺得夫人對我有再造之恩,所以一直都在找機會報答她,后來夫人去世,二公子在府里受盡欺凌,可我也不能明目的去幫他,只能暗地里幫他,后來二公子長大了,可老爺卻把府里的事情都交給大公子和小姐兩人,這讓我很看不過去,于是便想著替二公子奪回這一切,得知大公子那天要弄潮,我便……”云叔說到這里,突然抬頭望了一眼蘇無名,問道:“蘇大人聰明絕頂,可知我是如何給大公子下毒的?”
蘇無名淺淺一笑,道:“程風喜歡喝酒,你只需要在他房間的酒里下毒即可,程風回府上之后要換衣服,當他看到桌子上的酒時,一定會忍不住喝下去的。”
云叔有些驚訝,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很可怕,好像他所做的一起,都被這個年輕人看在眼里似得。
許久之后,云叔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殺了大公子之后,我本不準備繼續殺人的,可是我沒有料到大公子在離開之前曾經與二公子見了一面,而你們又死死的追查二公子,我怕牽連二公子,便用王姑娘的名義給房石寫了一封信,并且在那個雨夜殺了房石,這樣一來,你們必然會將矛頭移到王姑娘身上的,當然,做這件事情之前我都想清楚了,二公子在程府身份卑微,那王員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二公子的,所以二公子可以說很安全。”
“孫思呢,你為何又要殺孫思?”
“說來慚愧,在房石被殺之后,你們雖然將目光投到了王姑娘和其他人身上,可仍舊沒有放棄懷疑二公子,我見如此,便索性再殺一人,讓你們徹底死心,而后我則找人將柳飛供出來,你們抓到柳飛,問清楚了情況之后,老爺必然十分生氣,進而剝奪小姐掌管店鋪的權利。”
原來,云叔一直都知道柳飛躲在什么地方,想來他時刻都在注意程蝶,所以能夠從程蝶那里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那個在孫思藥茶之中下毒的人是誰?”
“他只是我雇的一個人,不過在他逃離孫府之后,已經被我殺了,尸體藏在他家庭院的一課樹下。”
云叔說到這里,整件命案算是大白天下了,衙役將云叔帶下去之后,程知有些痛恨的說道:“家門不幸,讓諸位跟著受苦了,實在是……實在是不好意思。”
程知說完,蘇無名突然望著他問道:“在程風被殺之后,程老爺便懷疑兇手是你的二兒子吧?”
程知一驚,許久之后點點頭:“雨兒為人孤僻,雖然他被人欺負從來不說出口,可我自己的兒子我最了解了,他只是把仇恨壓了下來,最近幾天我準備去王府給風兒提親,王員外家境不比從前,我若許以好處,他必然同意,風兒被殺之后,我便懷疑是雨兒所為,而且風兒離開家之前,的確見過雨兒,想必他們兩人說的便是我準備提親一事,可是我雖然懷疑雨兒,卻也有些不忍,現如今我只有他這么一個兒子,就算他真是兇手,我也做不出供他出來的事情啊!”
夜深,案破!夏日,縣衙的大堂炎熱異常,可卻給人一種凄寒之感。
衙役的板子這就要打下去了,這一打,那柳飛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落下一點毛病的吧。
蘇無名對柳飛的生死一點都不在意,他只用眼睛盯著程蝶看,程蝶終于慌了,她突然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說,我全都說,你們不要再打了!”
蘇無名嘴角露出淺笑,然后問道:“程蝶小姐跟柳飛什么關系?”
程蝶已然崩潰,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她的堅強霎時間融化了。
“柳飛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愛的人,喜歡的人!”程蝶就只說了這么一句簡單的話,可這一句簡單的話說完,所有人都明白了。
“有一年我出外游玩,遇到了山賊,是柳飛他救了我,當時的他無依無靠,我便讓他進我們程家店鋪當伙計,跟他接觸了一段時間后,我發現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可……可他卻因為我們兩人身份地位懸殊,不肯接受我的愛意,而且……而且他說我父親也不會同意,這事最好不要再提。”
“我大哥被人毒死之后,我知道蘇大人一定會來店鋪調查,如果你們調查出了我跟柳飛的關系,一定會懷疑柳飛為了我而殺人,而且這事被我父親知道之后,他也不會饒了柳飛的,所以在那個雨夜,我讓他趕緊躲起來。”說到這里,程蝶抬頭望了一眼蘇無名,隨后又繼續說道:“柳飛他很善良,根本不會做殺人的事情,我希望蘇大人能夠明擦秋毫。”
對于程蝶的話,蘇無名并沒有給一個回答,他只對錢勝吩咐道:“找個大夫給柳飛看傷,暫時將他關押在大牢之中。”
這樣吩咐完之后,一個下人來縣衙找蘇無名,說他們家小姐王嫣然有請。
王嫣然要見蘇無名,這讓眾人很是不能理解,不過蘇無名他們還是去了。
進得王府,他們看到王嫣然神色級差的坐在亭閣之中,當她見到蘇無名之后,突然沖過來問道:“蘇大人,是不是又有一個人因為我被殺了?”
蘇無名見王嫣然一見面便問這個問題,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微微點頭之后,道:“的確有一個人被殺了,不過他……”蘇無名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嫣然便突然悲傷的說道:“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如果他們不是為了娶我就不會被殺了,蘇大人,你去告訴那些人,就說我王嫣然這輩子都不嫁人了,這樣一來,兇手就不會再殺人了,是不是?”
王嫣然的神色很奇怪,而她說完這些話之后,蘇無名終于明白了她的目的,原來她是想斷了兇手的念頭,可是她為何要這樣做呢?是因為接連有人因為她被殺而感覺到愧疚呢,還是因為其他目的?
如果是因為愧疚的話,在房石被殺的時候,她就應該有所察覺程對的吧?
蘇無名腦子極速的轉動,很快,他似乎有所發現,然后笑著說道:“王姑娘放心好了,兇手應該不會再殺人了,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聽到蘇無名這話,王嫣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真的?”
蘇無名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這個時候,南宮燕搶話問道:“蘇郎,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蘇無名正要作答,一名下人急匆匆跑來,說吳俊來了。
下人的話剛說完,吳俊便從外面沖了進來,他的模樣還算英俊,身材適中,不過配王嫣然還差點,只見他沖來之后,望著王嫣然問道:“表妹,你不準備嫁人了?”
王嫣然望了一眼蘇無名,隨后才笑了笑:“誰說我不準備嫁人了,只是表哥你這么緊張干什么,難不成為了我這個妹妹的幸福,你就這么在意?”
吳俊神情有些尷尬,許久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表妹的幸福,我這個做表哥的自然是要多關心一下了不是!”
第一眼看到吳俊的時候,南宮燕便生出一股討厭來,所以在吳俊走后,南宮燕便連忙對蘇無名說道:“這個吳俊這么在乎王嫣然是否嫁人,看來他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大啊,你想,如果王嫣然不嫁人了,誰最著急,自然是那個殺了不少人的兇手了,他可不想自己殺了人,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不是?”
南宮燕說完,其他人連連跟著附和,可蘇無名卻只淡淡一笑,什么都沒有說。
回到家之后,有衙役來報,說有人發現,在房石被殺的那天,周桐在命案現場附近出現過。
這個消息讓本來堅信兇手是吳俊的南宮燕有些猶豫起來,最后她一氣,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反正就算她不去想,最后她也能知道誰是兇手。
而蘇無名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突然急匆匆的離開了府上,不過這次他并沒有讓人跟隨,眾人問他去哪里,他也不說。
傍晚時分,夕陽將盡,風吹來涼涼的,給這個盛夏帶來了一絲舒爽,而這個時候,蘇無名從外面趕了回來,他回來的時候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便是他已經全部知曉了此案的種種。
每當案子快要破的時候,他們都能從蘇無名身上感受到這種感覺,今天,他們又感受到了,而感受到之后,他們立馬涌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面對眾人的詢問,蘇無名只淺淺一笑:“我的確知道了兇手是誰,不過暫時還不能說,大家只需耐心等待便是,到時候會滿足大家的好奇心的。”
大家似乎也習慣了蘇無名這愛賣關子的毛病,可雖然習慣了,卻還是想早點知道結果,只是他們又都明白,糾纏蘇無名是沒有用的,最后大家就只有等待了。
夜漸漸深了,大家都沒有睡意,蘇無名坐在庭院里假寐,不時睜開眼睛望一望浩瀚夜空。今夜繁星滿天,偶有一兩顆流星劃過天際。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燕突然有些困了,可是她掃了一眼,發現大家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有些奇怪,于是拉了拉坐在自己身旁的蘇無名:“蘇郎,今夜就能抓到兇手嗎?”
蘇無名睜開眼睛,笑了笑:“應該可以!”
“今天晚上真能抓住兇手?”南宮燕突然加大了聲量,把庭院里的其他人都給吵的精神為之一震。
蘇無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剛要回答南宮燕的問話,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陣陣敲門聲,蘇無名聽到敲門聲之后,笑了笑,道:“兇手已經被抓到了!”
一聽兇手被抓到了,林云連忙飛奔著去開門,門開之后,外面站著一名衙役,那衙役見過蘇無名之后,立馬稟報道:“蘇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已經抓住了兇手,是否連夜審問?”
蘇無名看了一眼大家,笑了笑:“連夜審問吧,不然這些人今天晚上可都睡不著覺呢!”
于是,一眾人等急匆匆離開了蘇府。
只不過這些人離開蘇府之后,并沒有去縣衙,而是去了程府,大家有些奇怪,心想兇手怎么在程府?
南宮燕最是不能忍受這些疑惑,于是悄悄拉了一下那名衙役,問道:“兇手怎么會在程府?”
那衙役走的沖忙,所以并未細想,直接說道:“兇手想殺程蝶小姐!”
“兇手要殺程蝶?”南宮燕有些搞不明白,兇手殺程蝶做什么,他不是應該殺所有有可能娶王嫣然的男人才對的嗎?
夜更沉寂了一些,整個錢塘縣的街道靜的只能聽到他們幾人的腳步聲,偶爾有一只野貓喵的一聲打破沉寂,隨后又歸于沉寂。
夜風微涼,幾人來到程府的時候,程府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南宮燕十分好奇,不停的四處張望,想從程府之中看出一些端倪來,可看了許久,她卻是什么都沒有看出來。
錢勝已經帶人在客廳等候了,而客廳之中,捆綁著一人,一個大家都不曾覺得他可疑的人--云叔。
程知坐在客廳之上,臉色蒼白,他瞪著云叔,想說什么可又說不出,許久之后只能長嘆一聲。
蘇無名等人進入客廳之后,錢勝連忙迎上前說道:“蘇大人,這云叔抓到了,此案終于可以結了,只是……這云叔為何要殺程蝶小姐呢?”
蘇無名笑了笑,然后來到云叔跟前,問道:“是你說還是本大人來說?”
云叔跪在大堂之上,已沒有往日的那種神氣,他只冷冷笑了笑:“如今我既然成了階下囚,自然是任憑處置的,不過我倒真想聽聽你是如何知道兇手是我的。”
蘇無名點點頭:“既然你想知道,那本大人就說一說。前幾天錢塘江弄潮,程風在只剩下三人的時候突然被一股浪潮打翻,等他浮出水面的時候,已經死了,經過本大人勘驗,發現他是中毒而亡,而在他從家到錢塘江的途中,只喝了周桐遞給他的酒,所以當發現程風是中毒而亡的時候,周桐所受的嫌疑便很大了,而且當時我很是奇怪,周桐為何要與程風套近乎呢?”衙役去蘇府通知消息的時候是夏日的早上,所以天還不是很熱,可是大家跟在蘇無名后面匆忙的趕路,沒多久便大汗淋漓了。
進得孫府的時候,里面哭聲一片,有幾個老奴更是泣不成聲。
錢勝是已經在等候了的,此時的他因為錢塘縣接連發生三次命案而眉頭緊鎖,一臉憂慮。
當錢勝看到蘇無名之后,連忙迎了上去,道:“蘇大人,您總算是來了,這……這可該怎么辦才好啊,一連發生三起命案,若再不破,這事傳到京城,這……我這縣令的位置恐怕就要不保了啊!”
蘇無名眉頭微擰,邊向走邊問道:“這里不是有衙役監視的嗎,怎么還讓兇手得手了?”
錢勝滿臉大汗,卻也不敢擦,跟在蘇無名后面戰戰兢兢地說道:“那衙役監視,也不可能說一時一刻都不離開孫思啊,更何況這孫府也是深宅大院,衙役根本就進不來啊,而且看孫思的死相,應該也是中毒而亡,這……這不是衙役能夠預料的啊!”
錢勝說完,蘇無名等人已經進了孫思的臥房,而孫思的尸體,就躺在床上,他的臉部扭曲,面對著門口,眾人進來的時候很是震撼,蘇無名看了一眼,便知是中毒而亡,而孫思的尸體已然出現尸斑,說明他已經去世幾個時辰了。
檢驗完尸體之后,蘇無名望著錢勝問道:“誰最先發現的尸體?”
錢勝指了指一個丫鬟,道:“就是她!”
那丫鬟戰戰兢兢,蘇無名望了她一眼,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把發現尸體的經過說一遍!”
丫鬟點點頭,然后開口道:“今天早上我來喊公子起床,結果喊了幾聲都沒有應聲,里面又鎖著門,我有些擔心,便報告了管家,管家一聽,立馬名人將門給撞開了,門開之后我們看到公子嘴角流血眼睛瞪的很大望著門口這個方向,我們都嚇壞了。”
丫鬟說完,站在一旁的管家連連點頭應著,說事情的確如此。
蘇無名眉頭緊皺,問道:“昨天晚上孫思都吃了什么?”
“公子晚上并不怎么吃東西,他說晚上吃東西對身體不好,所以他就只喝了一杯藥茶。”
“藥茶?”
“是的,那是我們公子祖傳的藥茶,喝了之后可以促進睡眠,增強體質,因為用料及其昂貴,我們下人都是無緣一嘗的。”
“那藥茶都誰可以接觸?”
“除了我們公子外,其他人誰都不可以,不過公子熬好之后,會命人給他端到屋里的。”
“昨天晚上的藥茶,是誰給端的?”
最先發現情況的丫鬟神色緊張,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說了句奴婢給端的。
蘇無名望了一眼那個丫鬟,問道:“你端藥茶的途中可曾遇到什么人?”
“沒有,不過藥茶端給公子之后,公子并沒有馬上喝,他讓我把藥茶放到門前庭院的石桌上冷著,他要等涼了再喝,奴婢將藥茶放到石桌上之后便離開了!”
如今正是盛夏,藥茶自然是要等涼了之后再喝的,那也就是說,在藥茶放在石桌上冷涼的途中,有人偷偷在藥茶之中放了毒。
可孫思的府上誰會想著殺死他呢,若要殺死他,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想到這里,蘇無名立馬對錢勝吩咐道:“派人調查一下,看看孫府之中,是否有人失蹤!”
調查很快有了結果,孫府之中一個新進府的藥奴不見了蹤影,據孫府管家所言,那藥奴叫三德子,大概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他剛來孫府三天,所以只負責一些比較基本的工作,因為府里下人很多,誰都沒有對他十分注意。
知道這些之后,蘇無名立馬名人作畫,然后派人尋找那個藥奴三德子,他在此時失蹤實在是太奇怪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很可疑。
這樣吩咐完之后,蘇無名等人才離開孫府。
而就在幾人離開孫府在街上走著的時候,突然發現程雨領著云叔向城外趕去,這讓蘇無名覺得很是奇怪,于是讓溫婉兒他們先回,而他則和唐雄兩人悄然跟上了他們。
此時陽光高照,整個錢塘都是悶熱的,蘇無名和唐雄兩人跟著程雨和云叔他們許久,最后見他們來到了一處墓地,兩人在墓地之中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長滿了荒草的墳頭,那云叔將墳頭附近的雜草除去之后,這才將帶來的祭品擺下,擺下祭品之后,程雨突然在墳前跪了下來,接著便聲嘶力竭的哭泣著。
蘇無名和唐雄兩人離的有些遠,所以聽不清楚程雨都說了什么,不過偶爾會有幾句話傳進他們的耳朵里,這樣斷斷續續聽了一段時間之后,他們也就多少明白了一點。
原來,墓地所埋之人是程雨的母親,也就是程知的妾室,她死了好幾年了,今天是她的忌日,程雨來此拜祭,而程雨拜祭的時候,便把自己在程府所受的罪和歧視說了一遍,這些事情不說還好,而一說便觸動了心頭的傷心,最后把持不住,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程雨哭的聲嘶力竭,云叔在一旁看的有些過意不去,便不停的勸慰程雨,最后勸著勸著,連他也跟著抽泣起來。
兩人這一番哭嚷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最后程雨被云叔攙扶著離開了,在他們兩人離開之后,蘇無名和唐雄則現身來到墳前,此時墳前的紙錢已經燒盡,風一吹便揚起漫天灰燼,墳頭并未立碑,想來是程雨的母親并不被程知重視,所以就算死了也沒有為她立個名分。
唐雄看著那墳許久,最后有些不解的問道:“蘇大哥,這墳有什么好看的?”
蘇無名笑了笑:“既然你覺得沒有什么好看的,那我們回去好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正午了,而大家剛吃完午飯沒多久,錢勝的手下便來通知蘇無名,說抓住了那個柳飛。
這個消息來的有些突然,而且溫婉兒南宮燕她們都已經覺得這個柳飛可有可無了。
不過既然抓住了他,還是詢問一下的好,所以蘇無名等人去了一趟縣衙。
進得縣衙,錢勝笑嘻嘻的迎了出來,道:“蘇大人,這柳飛被我們給抓到了,他有沒有可能殺人?”
蘇無名笑而不答,見到柳飛之后,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身材魁梧,皮膚黝黑,若仔細去看,還有幾分英俊,只不過此時的他一臉傲氣,完全沒把蘇無名放在眼里。
蘇無名淺淺笑了笑,望著錢勝問道:“怎么找到他的?”
“蘇大人,這廝根本就沒有離開錢塘縣,就躲在了一處廢宅里,害我們到城外好找!”
蘇無名微微頷首,隨后望著柳飛問道:“你殺了程風?”
柳飛冷眼望著蘇無名,后又冷冷道:“沒有!”
“既然你沒有殺死程風,那你逃什么?”
蘇無名一句話把柳飛問的答不上來了,這樣過了許久,蘇無名才繼續開口問道:“說吧,你跟程蝶什么關系?”
“我……我們什么關系都沒有,我只不過是他們店鋪里的一個伙計罷了!”
“那她為何要讓你逃走呢?”
“她沒有讓我逃走,是我自己想逃的。”
“為什么?”
蘇無名的話又把柳飛給問住了,他根本不能回答蘇無名的問題。
蘇無名淺淺一笑,隨后命人去程府將程蝶叫來。
當程蝶被帶到縣衙的時候,她的神情很是平靜,好像眼前跪著的男子就只是她店鋪里的一個伙計。
在程蝶來到縣衙之后,蘇無名并未對她說一句話,只對衙役吩咐了一句:“打吧,打到這個柳飛肯如實回答問題為止!”
蘇無名的話平淡,冷靜,可聽來卻讓人膽寒,那幾個衙役領命之后,立馬拿起板子朝柳飛身上打了去。
柳飛被打的遍體鱗傷,可他卻咬著牙不肯叫出聲來,衙役將他打昏了兩次,可他卻仍舊什么都不肯說。
而在柳飛被打昏第一次的時候,程蝶神色已然有些慌張,柳飛被打昏第二次的時候,她已經有些不能忍,望著蘇無名道:“我以為蘇大人是個靠證據說話的清廉好官,可是沒有想到,你也是個靠屈打成招來破案的人,真是讓我錢塘縣百姓失望。”
面對程蝶的質疑,蘇無名微微一笑:“若柳飛是個無辜的人,本大人自然不會這樣對他,可如今他可是殺死你大哥的嫌疑人,而且在我們找他的時候他逃了,不教訓他一下豈能罷休?”
蘇無名說完這些,示意那些衙役繼續打。
就這樣,柳飛第三次昏了過去,而后,衙役端來一盆冷水將其潑醒,這便要再次抽打。
可這個時候,程蝶終于撐不下去了,她突然揮手讓衙役停下了,然后瞪著蘇無名道:“你想知道什么你說,我都告訴你!”
蘇無名淺淺一笑:“程姑娘若早如此,那柳飛也不會受這么大罪了,好,我來問你,你與柳飛是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不過是老板和伙計的關系罷了!”
蘇無名眉頭微擰,頓時厲喝道:“繼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