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看出他眼底的絕望，只淡漠點頭：“孤沒有辦法，孤的毒完全沒有用。恐怕在孤研究出控制藥人的解藥前，孤的家國已經覆滅了。”

洛云笙垂下眼睫，俯身叩拜：“如此，如果陛下能為臣找回臣遺失的樂譜，臣便為陛下退敵。”

我望著清貴如冰雪的他，不自覺發了會兒愣，好半天，才疲憊擺手：“好，孤答應你。”

我沒想到，他會和我討價還價。他從前對我的種種，我都清清楚楚地記得。可這一次，他卻潑我一盆冷水。

次日迎戰，洛云笙坐在城樓之上，帶著我送他的鳳羽古琴。我揮刀，戰鼓擂起，洛云笙開始彈奏他的第一個樂章。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天色晦暗，狂風大作，他始終坐在城樓上，長發飛舞，衣袂飄飄。攝魂的樂聲從他指尖流瀉而出，讓所有的藥人惶恐后退，甚至自相殘殺。

我殺得滿身是血，疲憊收兵時，他依然白衣無瑕，從容自若。

若非親眼看到，我從沒想到，那個整日被自己用毒藥折磨的人，原來不是不能反抗，而是因為他從不在意。他眼底永遠有一抹悲天憫人之色，仿佛早已看淡了世事。

很快，三軍凱旋。

我回到宮里，換上闊別已久的女兒裝。緋紅裙裾曳地，周身環佩玲瓏。我對著鏡子勉強笑了笑，心里仍不是滋味。

這些天，我總會想到洛云笙。他明明離我這么近，我卻覺得心慌，好像他隨時都會離開我似的。

入夜，洛云笙來拜見我，眉目溫柔：“陛下，別忘了您和臣的約定。”

我想了想，挑眉道：“孤自然不會忘。明日你就和孤同去吧。”他微微一愣，旋即頷首：“好。”并非不可以派人去，但他遺失的樂譜掉進了忘川谷，那里毒物云集，我不想徒增傷亡。

數日后，我們到達忘川谷。我領洛云笙順著小路慢慢下去，一路上的蛇鼠蟲蟻不在話下。

等我們尋到樂譜的時候，我身上的藥已經用掉七七八八。洛云笙略帶欣喜地將樂譜上的枯枝敗葉掃掉，鄭重地放入懷中，一抬頭，忽然低喝道，“陛下小心！”

我聞言，驀然轉頭，才發現身后竟冒出了一條劇毒的三頭蛇。我還來不及反應，洛云笙忽地將我與他的位置調轉，他的背部正對上三頭蛇的牙齒。

一口下去，血液噴涌。他忍痛抱著我滾到一旁。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的臉近在咫尺，他也怔怔地與我對視，好一會，終于軟軟趴在我身上，昏了過去。

我心跳如鼓，恐懼得發抖，好怕他就這樣永遠地閉上眼睛。

那三頭蛇又撲過來，我扔出靈蛇。靈蛇和普通的蛇不同，不僅劇毒，而且能迅速變大，只是變大的最終結果是爆體而亡。

它是母親留給我最最珍貴的東西，如今我用它來換洛云笙的性命。靈蛇吞掉了那條三頭蛇，我閉上眼，任它的血一滴一滴落下來。很快，它便爆成了碎片。

但凡劇毒動物的附近一定有作為解藥的植物，我忍住淚水，將解藥抹在洛云笙的肩膀。我把耳朵貼近洛云笙的胸口，終于聽到他漸漸復蘇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