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醒了以后一直呆在徐家，我再見他時，已經是一年后，他一臉神氣地出現在我家的私塾里。

我撐著腦袋，對著徐玉的后腦勺瞧啊瞧，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火熱，烤著他了。

徐玉轉過頭來，壞笑地對我眨了眨眼，他的嘴巴動了動。

我懵然地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蠢……蠢貨？”

徐玉！

我臉頰燒紅了起來，沖他揮了揮拳頭，徐玉輕蔑地歪頭笑，他將手指蜷縮起來，指節瞧了瞧桌子，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桌子。

有個盒子？

偷偷看了一眼夫子，見他沒注意我，便輕手輕腳地取出盒子，泛著檀香的小盒子里靜靜躺著一串珠子，珠墜是枚紫玉。

輕輕用指腹描摹著上面的花紋，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薔薇花……

薔薇？

抬頭望著窗外，私塾外的墻角上一抹嫣紅，簇簇的薔薇花偷偷從隔壁院探出來，幾只蝴蝶圍著薔薇花轉。

我的臉燒紅得更厲害了，他這可是在說我像薔薇花一般好看？可徐玉好像不是這種性格。

下課了，我急沖沖地追上徐玉，徐玉和他的小廝提著書箱走的很快，我握著珠子跑著追上他們。

“哎呦！”

徐玉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我冷不防地撞到他懷里，腦袋磕到他的下巴，我疼的齜牙咧嘴，徐玉也痛得直皺眉。

徐玉扶著下巴，沒好氣道：“蠢貨，你做什么？我這才剛好呢，你又給我來一下。”

“……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說，也顧不得腦袋痛不痛，只是手緊緊捏住珠子，臉漲得通紅，連話都說不利索，結結巴巴地問：“你剛剛讓我看桌子做什么。”

徐玉抬起眼看我，一臉不耐煩道：“我是讓你聽課，別瞎盯著李衡看，都快給人盯出花了。”

“啊？”

我愣愣地拿著那串珠子，什么我盯著李衡看？徐玉給我搞迷糊了，珠子不是他送的？

徐玉“嘖”了一聲，捂著下巴，他耳根微紅，語氣卻冷冰冰，也不知道我哪里又惹到他了。

徐玉道：“天天就知道犯花癡，你以為李衡是什么樣的人，還能喜歡你不成。”

我嗔怒道：“徐燁言！”

“……”

徐玉微微一愣，隨即冷哼一聲，他轉身就走，我站在原地捧著手里的珠子。

我怎么會鬼迷心竅覺得他會喜歡我呢，哪怕只有一分，徐玉喜歡的姑娘是像曾小娘子那樣溫柔的，像我這種他可瞧都不會瞧一眼。

果然感情這種東西強求不來。

我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將珠子收進懷里，我轉過頭只見三哥哥和五哥哥站在我身后。

三哥哥拍拍我的肩膀：“阿陽別難過，明日他來了三哥哥替你揍他！”

我低下頭：“我才不難過，誰要為他難過了。”

我隔日起了個大早，夫子進門見我已經坐在座位上了，吃驚地盯了我好一會。

徐玉坐在前面時不時回過頭看我，我故意撇開頭不理他，我翻找書桌下的書本，翻出一個小盒子。

我打開盒子，里面裝著一條發帶，這發帶我見過，是長安今年的限量款式，許多姑娘都搶不到呢。

會不會是徐玉送給我賠罪的，我隨手就要扔了，可是看到他的背影時，我還是舍不得，把盒子收進書桌里。

也奇怪今日夫子說話的時候我居然不感覺困，反倒是徐玉心不在焉的。

夫子敲了敲他的桌子，瞄了他一眼，問道：“徐家小郎君，你是如何看待如今的大月之患？”

“……”

換做平時徐玉早有模有樣地起身行禮，說著一套我們聽不著不太懂的道理。

可是今日的徐玉走神了，夫子敲了好幾下他的桌子，徐玉才愣愣地看向他。

夫子搖了搖頭，有些生氣更多的又是失望：“看來今日徐家小公子并不在乎大月之事。”

三哥哥和五哥哥偷偷在下頭笑，我沒有笑，手握著那個盒子。

夫子又問李衡，李衡起身行禮道：“自兵禮相待，以蠻制蠻。”

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三皇子認為應如何兵禮相待？”

我看著李衡，他和那夜沉默冷然的孩童判若兩人。

他彬彬有禮，溫言含笑道：“我朝可設都護府，給予其適當的兵力以鎮壓叛亂的蠻族，蠻族以游牧為生，王賬的位置飄忽不定，憑我朝一己之力無法徹底鏟除，只有靠其游牧與游牧之間相互制約。”

夫子贊賞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胡子，卻也有些不滿意的地方：“那如何解決若都護府擁兵自重之患？”

這可難住李衡了，他羞澀道：“恕景衍尚未想到。”

夫子含笑道：“三皇子見解有獨到之處，不過三皇子畢竟年幼，一些見解還尚不成熟。”

李衡微微一笑，彎腰作揖：“先生說的是。”

徐玉老轉過身看我，我其實已經不生氣了，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第一世我和他吵架都是我主動貼上去，討好他和他說話，這輩子我不想這么窩囊了。

不過，但凡他給我說一句軟話，我想我還是會喜歡他的。

下了課，四哥哥去送李衡了，而徐玉攔住了我，三哥哥和五哥哥擋在我面前，我不想和他說話。

三哥哥瞪著他，冷笑道：“你小子又想來欺負我妹妹？阿陽可不是你想欺負就能欺負的。”

徐玉沒有理會三哥哥，他盯著我，那張臉又黑又冷。

他冷然道：“我有話和你說。”

“阿陽和你沒什么好說的。”五哥哥冷哼了一聲，拉著我就要走。

徐玉這回沒有伸手拉住我，而是低著頭，冷冷道：“就幾句。”

我想起那個盒子，其實我也不是不能給徐玉臺階下，這是他第一次對我低頭，我又從來都是好說話的性格。

松開五哥哥的手，我對著他和三哥哥笑瞇瞇地說道：“你們先走吧，怕什么，這可是程家，我可是你們的妹妹，他才不敢欺負我。”

三哥哥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咬了咬牙拖著五哥哥離開。

我和徐玉沿著院子的石子路走了許久，他不主動和我說話，我也不主動和他說。

我偷偷看他，他的耳根紅紅的，臉色卻是冷冷的。

眼看這條石子路就要到了盡頭了，徐玉突然拉住我的手，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我忍住想和他說話的沖動，瞪大了眼睛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