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里，白天一直死寂冷漠的少年，此刻卻有些不同。

燕祁仍在跪著，白日里漠然無神的眼中此刻充滿了痛苦，墨玉般的眼瞳因那悲色越加黑的深沉，他抬頭望向虛空，像是在看著什么，那是燕侯夫婦靈牌上方的位置，下一刻，他輕輕張口，嗓音破碎沙啞：“娘。”

總覺得這一幕，哪里不對。還來不及細(xì)想，眼前的燕祁就閉上了雙眼向前倒去，前面那可是火盆！

零濼顯出身形，瞬移至他的身前，下一秒，他靠在了她的身上，淡淡的冷皂香飄入零濼的鼻尖，耳畔傳來他略帶沙啞的低聲：“你果然在這里。”

燕祁的呼吸掃在她的頸側(cè)，有些微癢。零濼不由動了動身子，詫異道：“你沒有暈？”

“別動。”他輕聲道：“我的腿跪不住了，它又沒有了知覺。”

原來清風(fēng)余毒真的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效用，暫時壓制他的寒毒，數(shù)了數(shù)時間，藥效只有六個時辰。

零濼扶著他輕輕坐在地上。

燕祁看著她，眼中有細(xì)微的調(diào)侃之色：“你怎么舍得從那老大夫的身上出來了？”

零濼不理他，只問：“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能看到我嗎？”

燕祁輕輕將背靠在石木桌腿上，右臂放在上，身子微斜姿勢隨意，卻有賞心悅目的優(yōu)雅灑脫，他看著零濼，淡淡開口：“本侯自幼便能看到你們這些妖物，但不知道為何。”

“什么妖物？！說了我是地仙！”誠然零濼涵養(yǎng)頗好，誠然眼前這廝是個美人，好吧，是個絕色美人，但也經(jīng)不住他這一次次地挑釁。

零濼忽然想起剛才庭前頗為詭異的一幕，繼續(xù)問道：“那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燕祁眼尾輕佻：“哦？本侯剛才忘了說了么？我還能看到亡魂。”

“什么？！你竟能看到亡魂？”

也不怪零濼吃驚至此，冥界鬼族在數(shù)萬年前神魔二族寂滅之后，作為天地間僅存的神祗冥帝溟摯便封了冥界通往其余六界的冥府之路，沒有了冥府之路，仙妖人三界之人便無法進(jìn)入鬼界，冥界之鬼不過冥府之路而出冥界者，無論靈力如何高強，也不能現(xiàn)形于其余三界眾生之前，故仙妖人三界眼中便再不也再能見冥界之人。

就算是天界一眾法力高強的仙君帝君，現(xiàn)今能通冥界之人也只手能數(shù)的過來，而他竟然能看到冥界亡魂！

難不成，他竟是冥界鬼族哪位大能轉(zhuǎn)世？

“怎么？”黑玉般的眼眸晦暗不明，像深淵一般讓人看不到底，燕祁笑著看著她，笑意卻未及眼眸：“難道你看不到亡魂？”

零濼怔然的道：“對啊。”

燕祁看著她，忽而一笑：“騙你的，我看不到亡魂。”

零濼想起剛才靈堂的那幕，懷疑：“那你剛才……”

“我剛才只是知道你在偷窺，裝作看到嚇你玩的。”

零濼：……

“既然你現(xiàn)在沒事，那我走了。”零濼拍拍手站了起來。

“你要走？”燕祁的聲音很輕，黑鴉般的睫毛在燭光下掃下淡淡陰影，遮住了眼眸，零濼低頭看向他，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自然。”把本仙當(dāng)猴耍，想揍你又揍不成，不走留在這兒找氣么？零濼腹誹。

須臾，燕祁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你走吧。”

不知為何，那倚坐在地的身影，隱隱透出一絲落寞。不過，這初春的天氣，燕祁他只是個區(qū)區(qū)凡人，在冰冷的地上坐一夜，不會生病吧……可零濼一時又想起他剛才氣人的模樣，心又硬了下來，管他呢，侯府雖然下人少，但也不是沒有下人，總有人看到把他扶回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