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寧直到傍晚才打通杜淵的電話。

“喂。”杜淵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

莞寧基本沒有聽過他那么低沉而悲傷的聲音，基本上他一開口，她就知道不對了。

“杜淵，你還好嗎？”莞寧柔聲說。

“嗯，我奶奶病重了。”今天的一切，讓他心力交瘁。

“你現在在醫院嗎？吃飯了嗎？”莞寧咽了咽口水。

“沒有，莞寧，我心情不好。”

“你守著奶奶嗎？”莞寧小心地問，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嗯，奶奶剛剛手術完。”杜淵還是很后怕。

“奶奶一定會沒事的，你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莞寧輕輕地勸說。

“莞寧，我很難過。”他被嚇出一身冷汗，只感覺整個人暈暈沉沉的。

“你需要體力，杜淵，乖好不好，你先去吃點東西。”

“我想見你。”他現在心里突然變得脆弱，莞寧陪了他一星期，他已經有一點習慣于莞寧的存在了。

“我晚上去找你好不好。”莞寧說。

“我晚上還得在醫院守著。”杜淵其實有點不知所措。

“我去醫院找你，你不要害怕，乖好不好。”她溫柔地哄著他。

“你什么時候來？”他的確需要她。

“我媽媽回來了，我吃完飯立馬過來。”她有點愧疚，沒有辦法立刻到他的身邊去。

“好吧。”杜淵這個時候需要一個人幫他一起撐著。

“你乖乖的，我很快過去。”她其實恨不得立刻就走，但是沒有辦法。

莞寧心不在焉地吃完晚飯，找了一個借口就急急忙忙地出門了。

她先騎著單車去了那天晚上喝粥的地方，買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然后跟杜淵問了地址后便趕了過去。

她是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見到杜淵的，他看起來整個人非常憔悴。

“杜淵。”離著三四米的距離，莞寧輕聲喚著他。

杜淵抬起頭，莞寧就看到了他濕漉漉的眼睛。

她一下子就不行了，感覺自己很想一下子把杜淵抱到懷里，但是她的性格卻不允許她這么做。

莞寧走到他旁邊，蹲下身，看到杜淵把嘴抿的緊緊的。

她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有點意外，眼睛里的火焰卻立馬就熄滅了。

他的手很冷，莞寧不自覺的把他的手包起來。

“我想我奶奶。”杜淵說了一句。

“奶奶會沒事的。”莞寧其實也很慌，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杜淵，來之前還查了百度，也只記下了安慰、陪伴等沒有實義的關鍵詞。

“我知道奶奶不好了，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杜淵閉上眼睛。

“奶奶手術怎么樣了？”莞寧懵懵懂懂。

“手術沒有意義。”杜淵心里明白，搶救也無法讓奶奶踏出醫院，回到她自己的小院子里了。

莞寧不敢再問，她甚至比杜淵更害怕。

“會好的。”她小小聲地說了一句。

杜淵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飯喝水，感覺整個人都快脫力了。

“杜淵，你喝點粥好不好？你需要體力。”莞寧拿出買來的粥。

杜淵沒有開口，任由莞寧將他慢慢拉起來，往醫院樓下帶。

莞寧基本上沒有來過醫院，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吃飯，只能將杜淵帶到來的時候注意到的消防通道。

兩個人順著樓梯坐下來。

莞寧打開粥，遞給杜淵。

捧著熱粥，杜淵不知怎的，情緒一上來，眼淚突然就落下來了。

他別開頭，卻依舊控制不住。

莞寧拍拍他的肩膀，希望能給他力量。

他努力把淚吞下去，一點一點把粥喝完了，沒有剩下。

莞寧默默地陪著，也不開口，看到杜淵喝完粥了，就接過空盒子收起來。

一時無言。

就這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莞寧打破沉默。

“走嗎？你回去看看奶奶吧？”

杜淵點點頭，撐了起來。

兩人回頭，莞寧正要去擰開消防通道的門。

杜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莞寧嚇一跳，正要回頭，卻發現杜淵從背后抱了她一下。

“讓我倚一下。”他低沉地說。

莞寧停住了，她知道，他只是需要一個朋友的擁抱，那是一種無聲的支持和安慰。

很快，杜淵就放開了她。

“走嗎？”莞寧回過頭又問了一次。

“謝謝你。”杜淵嘆了口氣。

“走吧。”他又說。

莞寧乖乖的，陪著杜淵走回靠近病房的位置。

“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杜淵終于對她說。

“好，你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莞寧知道自己現在沒有立場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嗯，你到家跟我說一聲。”喝完熱粥，杜淵稍微有了點精神。

“好的，拜拜。”莞寧看了看杜淵，揮揮手。

回家路上。

莞寧慢慢騎著車，思緒萬千。

腦子偶爾浮現杜淵的臉，卻好像什么都沒有想。

到了家，她情緒也是很低落的，她的心里，在為杜淵感到難過。

給杜淵發了個到家的信息，看著他回復了一個好，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在生命面前，人總是如此渺小，毫無還手之力。

杜淵兩天沒有聯系她。

莞寧本來還想過去看看杜淵，卻被他拒絕了。

莞寧也沒有堅持，只是每天按慣例問候一句。

杜淵沒有回復，她也沒有強求。

直到第五天，她收到杜淵的信息：晚上過來陪陪我吧。

她很擔心，卻不知道怎么回復。

這天晚上剛好是莞寧家家庭聚餐，因為高考這個事情，莞寧一直沒有見她的親戚們，叔叔姑姑，還有一眾的表姐妹。

這不，莞寧媽媽想著高考考的還不錯，定了晚上請親戚們一起吃個飯。

莞寧當然不能缺席，但是她又擔心著杜淵。

擔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她羞于啟齒的。

她害怕，若是她拒絕了杜淵，杜淵找其他的女孩兒怎么辦？

然而，莞寧的媽媽是不會讓莞寧缺席這種場合的，本來就是為了女兒才攢了這么一個局。

“杜淵，我今晚有事，去不了。”莞寧想不出，自己竟然會拒絕杜淵。

“沒事，你忙吧。”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是杜淵知道，有些事不能強求。

這天晚上，吃飯，聚會，莞寧總覺得自己是身在酒店，心還留在杜淵那里。

她不停地給杜淵發信息：“你在干嘛？”

“你好點了嗎？”

“你在家嗎？”

“我很擔心。”

“我們明天見面好不好？”

杜淵一直沒有回。

直到莞寧發：“我結束后去找你好不好？”

他才回了一句：“我在阿憶這兒，放心吧。”

之后她再怎么發，杜淵也沒有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