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

站臺。

國慶——人流小高峰。

我像是俄羅斯方塊中的其中一個，穿過來來往往的人流，與同種方塊不斷接觸、碰撞，卻始終沒有找到與自己同色系的方塊。

因此，我也沒有被消除。

北京時間13時58分，我踏上了回家的高鐵。

車上返校的學生在嬉笑打罵，彼此高談闊論著回家的趣事。

幾個上班族帶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對未來的工作躍躍欲試。

我局促的望了望手中的手機，不斷按鍵，開屏——息屏，糾結了好久，終于拼出了爛熟于心的號碼。

爸爸媽媽，他們還好嗎？

打出去or不打出去？

算了，用不著打電話了。就算打了，他們這么多事兒，也不一定能接電話。

我自嘲的笑了笑。

說不定他們還不希望我回去呢。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的度過。邁出車門，家鄉的味道還是那么親切。我有絲竊喜：春花秋月，夏日冬雪，還好，一切照舊。

我打了個出租，報出了熟悉的地址。勻速行駛的車不緊不慢的開著，與我忽上忽下的心情截然相反。

一閉上眼，自己的世界里的兩個小人兒在不停的打架。

小人A：戚芳草，你確定要回去嗎？你媽肯定把你罵的狗血淋頭。

小人B：都回來了，你還不去看看你爸媽？白瞎了你的良心。

小人A：呵呵……你媽肯定會把你關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

小人B：順著你媽，別觸你媽的眉頭，好好哄她，我保你沒事。

……

“地方到了!”

我躡手躡腳的走進家門，家里人不在。家里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客廳里的發財樹更旺了，幾年前我順手從夜市買來的多肉被照料的很好。

我的房間里，還是我走之前的擺設，東西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灰塵。

趁著爸媽不在，我轉了轉周圍，想要把家里的情景盡收腦中。

我始終沒有勇氣和父母相見。

在走之前，我順手拿了一張全家福塞到了懷里。

再見了，我的家！

門外傳來發動機的響聲。我順著陽臺望去，爸媽回來了。糟了，我連忙打開臥室的門，鉆到了床底。

堅持一下，等明天他們上班了，我再走！

“戚東強，你不是說芳草回來了嗎？芳草人呢？”

“監控里這樣顯示的啊。估計……在屋里？”

“要是女兒不在，我和你沒完！”

千算萬算，忘記了家里安了攝像頭。我心灰意冷的從床底鉆了出來，心里盤算著該如何和他們相處。

“你看，孩子這不是在屋里呢！”

門口，爸爸好像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蓄起了胡子，媽媽的一頭秀發已經剪成了我從未見到過的短發，更加干練了，也更加疏離了。

“我先回房間了，一看見她我就生氣。”媽媽見到我，扭頭就走。

爸爸尷尬直笑：“你媽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爸！”我跑過去，鉆進爸爸的懷里。

“我的女兒瘦了好多，在外面一定吃苦了吧。”我感覺，有一只粗糙的大手在撫摸著我的頭發。

“啥時候走？”

“明天的票。”

“怎么不在家多待幾天？”

“學校里有事兒?！?

“你這孩子，等著，爸給你做飯去?！?

爸爸始終沒提我離家出走的事情，我們的相處，仍像平常那般。

只是我媽，一直待在房間里沒有出來，我也硬下心來沒有去見她，這樣也好。

爸爸直說，我的性子像我媽——倔！

時間從不肯為任何人停留，爸爸把我送到了火車站，只是我百般尋找，那個人始終不在。

爸爸陪我在火車站待到最后一秒，臨走前塞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密碼是你的生日！你媽給你的！”

我假裝沒聽見。

登上了車，我終于忍不住了，一時間淚流雨下。

眼淚是弱者的武器，而我就是那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我只剩下這一種可以放肆宣泄情緒的途徑了。

車上的人紛紛好奇的望著我。

可是，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