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有一位蜀山道士，遵師傅之命，下山修行。

“姑娘這是……”

“我的腳崴了，你背我一下。”

“不行，我乃修行之人，不可做如此齷齪之事。”

“齷齪，你才齷齪，你全家都齷齪，你不拉我你問我干嘛？假慈悲!”

“這……”道士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能悻悻的走過去，彎下腰說：“你上來吧，我背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只想找個有樹蔭的地方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你一個姑娘家，只身在外，肯定會遇到許多危險。”

噗呲——

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說：“枉你是修行之人，怎么識不出我是妖怪？”

道士一把推開她，眉頭緊皺。

“哎呀，你干嘛啊，我都受傷了你不會輕點兒啊？”

“妖怪，你既已知我是道士，為何還敢在我面前現行？”

“我雖是妖怪，但沒有做過惡，而且佛祖已經在我體內放下了一顆舍利子，待我修行成功，我便會入佛道。說白了，我們是一家人呢！”

“誰跟你是一家人，我乃道士，你是妖怪，自是兩立。此次你先有傷，我不便殺你，下次再讓我遇見你，我必取你性命。”

“哎哎，你這人怎么這樣，我是佛祖欽定的，你若敢殺我，佛祖肯定不饒你，而且你若是殺了好妖精，那你這輩子也成不了佛。”

“你，”道士一時無言以對，只好說：“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你自己走吧!”

“怎么走啊，能走早就走了，還待在這兒干嘛？”

“你……”

山有風，路有水，風雨一至，狼狽難堪。

“哎呀，你快點兒，快被淋死了，你怎么走這么慢？”

“我已經很快了，別催了，再催你就自己走，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你說什么？你竟敢說我重，是你自己力氣小吧!”

撲通——

“誒誒，你力氣大力氣大，我開玩笑呢，別生氣啊，別扔我一個人在這兒啊!”

終于找到了一處山洞，不過他們已經全身都淋濕了，深山老林里四處無光，又很潮濕，凍得二人瑟瑟發抖。他們落腳后，立馬搭了一座火堆，兩人坐在旁邊烤火。

“哎，你脫衣服干嘛？”

“烤衣服啊，不然怎么辦？”

“我還在這兒呢！你好歹注意下，我可是位姑娘，你這樣怪不好意思的。”

道士走過來，站到妖怪的面前，看著她說：“脫了。”

“嗯？”

“衣服脫了。”

啊——

她放聲大哭起來，誰勸都不好使，弄的道士非常尷尬。

“行了，別哭了，衣服脫掉烤一下，不然會生病，我還要取你性命，你若不好起來，我便沒有動手的機會。”

嗚——

她繼續哭，完全不聽道士說話。

“好了，我不殺你便是了，趕緊把衣服脫掉烤一下，我用這條手帕蒙住眼睛。”道士一邊說，一邊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手帕纏住眼睛。

女妖怪看見他蒙住眼睛，想著這個地方也沒人，濕衣服穿在身上確實很冷，便慢慢的將衣服一件一件的脫下來放到火邊烤。

“你不許偷看。”

“我乃修行之人，怎會做出如此齷齪之事？”

“你之前不也這樣說嗎，最后還不是背我來這兒，哼！”她頂嘴：“反正你要是敢偷看，我就挖掉你的雙眼。”

“哼，惡妖精。”

“你……”

慢慢的，他們也不言語了，道士坐在旁邊打坐修行，妖精無所是事，不一會兒便覺得困了，眼睛一張一合時，便倒在了道士的背上。

道士感覺到柔軟的身體靠在他身上，后背一驚，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待到雨晴，有幾只喜鵲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吵醒了身批道衣的妖怪。

“你偷看我，嗚嗚——”

道士被這突然的責怪給弄的發怒，言辭激烈的說：“我乃修行之人……”

“你這個臭道士，這里除了你，還有誰會給我蓋你的衣服？”

“是我蓋的沒錯…”

咚——

妖怪一拳打在道士連上，瞬時青了一大塊兒。道士連忙將手帕取下來，嚴肅的說：“你怎么回事，我說了我沒偷看你，我有法術，可以隔空控物，我看你冷得發抖我才將我的衣服蓋到你身上!”

“嗚——，還說不看我，你現在不是看了。”

“……”

在一頓猛烈的拳打腳踢之后，妖怪出了氣，終于打算與道士和好。

“以后我們兩不相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那是自然，誰愿意與不講道理的妖精為伍!”

“哼，我還不樂意跟你一起呢!”

就此，他們分道揚鑣，但是誰也沒想到，下一次相遇，他們依然還是正邪兩立。

“別再殺人了，他的錯，為什么強加到無辜的人身上？”

“不是說了嗎，我們兩不相欠，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但我是道士，降妖除魔是我的使命，如今你害人性命，我不能坐視不理。”

“那就別廢話了，來吧！”

他們大戰了三天三夜，筋疲力盡，最終道士更勝一籌，將入了魔道的妖怪擊倒在地。

“放過自己吧！”

淚水從妖怪的眼睛里噴涌而出，如他初見她時那般清麗，卻不復當時純凈。

“所以你放了她？”李年糕問。

道士轉頭看看他，微笑著說：“嗯，我放過了她，我以為她會看破這一切的塵妄，繼續她的修行之路。”

“你愛上了她。”

道士猛的睜大了眼睛，眸里濕潤，再不說一句話。收好自己的劍，孤身前往趙府。

“他干嘛？”

“了結塵緣!”

“我們要去幫他嗎？”

“不必，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我們還是不插手。”

“嗯。”

趙府，道士拿著劍，一腳踢開了趙府的大門，里面還在修補的家丁丫鬟匠人都被驚得楞在那里，一動不動。

“大夫人，屋外有人找您，是一位道士。”

道士？大夫人聽了，立馬想起了他，嘴角向上揚起，帶著丫鬟往外院那邊趕。

“你來了。”

“我來了。”

“你看起來消瘦了許多。”

“你也變老了很多。”

大夫人大笑一聲，周身閃耀著紅光，她的面容在這紅光閃耀中慢慢恢復了年輕時的模樣。

“這樣會更好識一些嗎？”

“嗯，我們之間的舊賬，這次該清一清了！”

“嗯，來吧！”

道士拿起劍，動用畢生功力，往大夫人那邊飛身過去。

呲——

劍刺入她的心臟，鮮血汩汩的從傷口處噴涌而出，大夫人的眼睛里含著熱淚，倒了下去。

“為什么？”

“這是我們的舊賬，我已經入不了佛道了，就在我殺死第一個人的時候，佛祖便取走了我身體里的舍利子。我終將受制裁，死在你手里，我這一輩子也算圓滿了，對嗎，羽？”

道士搖著頭，淚水大顆大顆的低落到她的身上，悲傷至極。

“羽，謝謝你，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明白，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因為愛就是愛…”

還沒說完，大夫人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