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清對媽媽知道斐青的存在并不感到驚訝。她曾經被綁架過兩次，一次兩歲半，一次五歲。林清對這些事情記得并不清楚，都是長大以后，才從管家嘴里知道的。

也自打那時起，林清才想明白為什么她媽總能知道她最近在做的事情——無非就是在她身邊安了眼線嘛。這樣想來，恐怕她跟斐青的接觸過程都已經被調查得明明白白了。就無所謂掩飾了。

“嗯。”關雎神色不變，望向她，不帶感情地講道：“我已經幫你聯系上那邊的藝術學院了，準備的材料也遞交過去了。不出差錯的話，你這個假期就得啟程。”

“我不會去的……”

“先到那邊住一個月習慣一下，就可以直接入學了。把你送出去，我就放心了。”關雎繼續說著，對她的話聽而不聞。

“我說了不……”

“你現在還小。以后你就會明白了。”

林清蹭地站起身，將紙筆橫暴地塞進斜挎包，也不管紙張是否會被拉鏈撕裂，只是躁狂地往里塞著東西。

她一句話也沒說，將身前的凳子踢開，就從辦公室離開了。

辦公室一下子又恢復了原先的冷清。關雎在監視器里，望著她氣沖沖離開的背影，沉默了良久。

其實，她也不想以這種方式跟女兒溝通。但是，真的沒時間了。

她抬起頭，遏抑住眼角沁出的濕意。

很快了，清清，再忍耐一下。

……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斐青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著。

一旁的彭睿看看電腦，看看他，又看看電腦，最終還是選擇暫時放棄游戲，先去安撫下斐青。

哦，對了。請不要誤會，他并不是更看重兄弟情誼，而是斐青哭得太大聲了，嚴重影響了他的游戲體驗。：）

彭睿彎下腰，拍拍斐青的背，安慰道：“青青啊，沒事的！不是都說……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嘛！”

“可我的世界只有一棵樹哇啊啊啊……”斐青抽抽嗒嗒地回著他。

“你長這么帥，還怕找不到女朋友？兩條腿的蛤蟆難找，三條腿的姑娘大街上可多的是！”

“你在說什么啊嗚……”斐青抹了一把眼淚，心中的難過越積越重。

“我說，你的池子大著呢！姑娘滿街是，哥可以給你做僚機啊！”

“可我不喜歡那些女的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斐青的情緒到達頂峰，開始痛哭流涕。

“呃……”彭睿才想起斐青是個恐女癥，他頓了頓，遲疑道：“要不哥上……”

“彭睿！你在說什么！”

他剛講完，就聽見彭璐璐的怒斥從掛于脖子的耳機里傳來。彭睿后頸一涼，剛剛看斐青哭得認真，他都忘記自己還在跟璐璐掛著語音組隊了。

“我是要講我親自出馬做紅娘，給他找女朋友啊……”彭睿深吸了一口大氣，趕緊戴上耳機，將前前后后的情況都給她解釋了一遍。

“那我先下線咯！我處理完這邊再跟你玩哦~嗯，拜拜~mua~”彭睿瞇著眼笑，小手顫抖著摸上鼠標，按下x鍵。

他謹慎地檢查了幾次電腦后臺的運行軟件，雖然確定了沒什么異樣，卻還是慫包地把主機也關上了。

看著漸黑的屏幕，彭睿松下一口氣。一低頭，發現斐青抱著椅子的一條細腿，內牛滿面的，正跟椅子腿說著些什么。

彭睿一時間生起憐憫，將頭湊過去，想聽聽他在說些什么，等會才好安慰他。

“￥*#……睿啊……#……嗚@%@……”

“……你說啥？大聲點。”彭睿又湊近了點，試圖辨別出點正常話。

“%￥*……我說你瘦了嗚嗚啊……”斐青摸著冰涼的鐵質椅子腿，把臉靠上彭睿的屁股，“都瘦成一條柱了……就剩個頭圓點了……”

彭睿惋惜地搖搖頭。

完了，看來已經哭魔怔了。

“怎么還涼涼的啊……”斐青一臉鼻涕眼淚地抬起頭來，哭腫的小眼里盡是迷惘。彭睿看著他越來越歪的嘴巴，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不會是死了吧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慘了！”

“啊……”

彭睿緩慢地直起腰，撐著眼皮瞇起眼睛，捂住開始耳鳴的右耳，一副痛苦表情。

他就想不明白了，當初璐璐跟他鬧分手時，哭到半夜還被踢一腳的人是他；為什么如今輪到斐青分手哭唧唧了，遭殃的還是他！這天理難容啊！

彭睿哭喪著臉，趁著斐青喘氣的空檔站了起來，慢慢地向旁邊的床挪去。

頭部突然沒了支點，椅下的人也頹著臉，撒手在空氣中抓了兩把無果后，把臉貼上尚存余溫的凳板上，又嚎了起來。

彭睿聽得想哭。好想哭。

“砰砰砰！”宿舍門突然被大力地拍響，彭睿卻沒有起身，因為現在就算用腳思考，他也知道門外都是誰——全-嗶嗶嗶-嗶嗶都是投訴啊！！！

“你們宿舍又有誰走了啊！一宿舍就住倆人你們就嚷兩次！是全沒了還是有人反復去世了啊！？”

“你個老王八能不能積點口德！沒分過手是吧？”彭睿把蓋在臉上的枕頭猛地甩下來，毫不客氣地反罵道：“哦，我忘了，你就是條狗，從頭至尾就沒有過女朋友！不好意思哦~不小心忘記了你是個母胎solo~”

“你！”

“你個鬼啊你！幫個忙跟其他宿舍說一聲抱歉，我回頭請他們吃飯！”

“你罵我我還去幫你真當我傻……”

“幫完忙我我把鼠標送你。”

“好嘞！保證完成任務~”

成功送走了人稱寢室交際花的汪霸同學，彭睿艱難地挺著老骨頭從床上爬起來，看向已經在地上坐了個把小時的斐傻人。

片晌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斐青吼累了，閉上了嘴巴，眼淚卻還止不住地往下掉，弄得整張臉黏黏的。他覺得臉上難受，卻又懶得起身拿紙巾。于是，他索性伸手將臉上的涕淚口水用力一擦，再“啪”地拍到凳板上。

彭睿一轉頭，就剛好看到他一擦臉把手拍椅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