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經偏西，君燕然身邊此時只有不到十名親衛，隨車伴駕而行。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君燕然和慕玉璃在車內就看到了遠處飛揚起來的雪花，還有一面殘破的“遼”字旗。

“是慕隼楊！”慕玉璃道。

君燕然將車簾拉下，返身對慕玉璃道：“璃兒呆著不要出來，我去殺了他！”

“別去！他們人太多！”

慕玉璃憂心道：“咱們趁他們沒發現，躲到林子里去。”

君燕然見對方擔心自己，心頓時軟了下來，但他還是輕輕拿開了慕玉璃拉住自己肩膀的手。

“敗軍之將，不足為慮。”

慕玉璃看著他離開，忙喊道：“阿然！”

君燕然回頭望著她，她勉強笑了一下，道：“小心！”

“我會的。”他回她一個微笑，又折返回車內，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然后他走出馬車，騎上了月光。月光似乎很興奮，它感受到了男主人體內的戰意。

“楊皓生，死守這輛車！保護好離公主！”

“是！”趕車的親衛道。

他正是那兩名在鐵家值夜的暗衛之一，也是被君燕然罰俸的暗衛之一。

君燕然的親衛都是寒門居多，他是難得幾個世家子弟。君燕然讓他帶著慕玉璃離開，也因他是楊家獨子，不忍令他犯險。

楊皓生駕著這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進了旁邊的林子。

慕玉璃透過車窗望著那個人漸漸被白色的樹林阻隔，心中那棵情感的大樹又開始肆意地生長，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慕隼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人數絕對不少，伴隨著銅鈴聲，慕玉璃聽出是他的三十六夜梟。

在離國，這個三十六人代表著著殺戮與死亡，那些銅鈴被稱為勾魂鈴。

她忽地拉開車簾，道：“停車！”

楊皓生不敢違背君燕然的話，沒有停車。

慕玉璃見他不理自己，伸手就去搶他手里的韁繩。

楊皓生怕她摔下車，又不敢對她動粗，只能勒住了馬。

“慕隼楊的親衛個個都驍勇善戰，他本身也是離國有名的勇將！你們陛下身邊人太少，快回去！我想辦法阻止慕隼楊！”楊皓生猶豫了，他對君燕然的命令從不懷疑，如果他可以做選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拋下慕玉璃，回去保護君燕然。

但是，軍令如山，他的職責是保護離公主，他相信他的主上有對敵的能力。

慕玉璃見他不為所動，又道：“你們陛下身上的傷還很重，根本不能再戰！否則有性命之憂！”

慕隼楊與他的三十六夜梟已經越來越近，即使是潰逃之軍，他們也保持著隨時準備作戰的陣型。

“亮旗！”君燕然道。

立刻一面嶄新的“晉”字大旗迎風招展，伴著風聲獵獵作響。

“備弓！”

七名親衛搭箭，拉滿了長弓。晉國的弓很大，射程也更遠，晉國在軍事上一直都比離國強上許多。

“放箭！”

嗖嗖嗖！七支利箭破空而出，遠遠地就看到對方三十七人一下子倒下了兩人，有兩人身子搖晃了一下，剩下四人直接格開了箭。

三十六夜梟不好對付！

君燕然命令繼續放箭，三輪箭矢過后，“遼”字旗已近在眼前，而對方折損的不過七人。

慕隼楊一發現“晉”字旗，也命人放箭，但離國弓箭射程沒有晉國弓箭遠，再加上他們是在運動過程中射箭，命中就會低很多。這使得君燕然這邊一人未損，只是有人受了點輕傷。

“布鏈！”君燕然見兩隊人馬的距離已經能夠看清對方慕隼楊驚異的臉色時，命令下一步攻勢。

七騎呈倒箭頭陣勢，拉開了一條用鐵鏈圍成的防線。

待慕隼楊等人接近了才發現那鐵鏈，根本來不及勒住馬，許多人的馬都被絆倒在地。

銅鈴聲響起，那些戰馬又迅速恢復了隊形，而晉國的馬卻有些焦躁不安，似乎對這銅鈴聲很抵觸。

“殺！”

雙方陷入肉搏廝殺，這時慕隼楊仍舊是三倍人數于君燕然。

能成為遼王近衛，三十六夜梟也不是浪得虛名的，君燕然的親衛單兵作戰能力再強，也很難以一敵三。而且那干擾戰馬的鈴聲不斷，晉軍不得不放棄戰馬，以步兵對抗遼王的騎兵。

這雙方幾乎是晉離兩國最強的數人在此大戰，血染白雪，氣貫長空。

君燕然更是被慕隼楊連帶著三名夜梟一同圍攻，他與慕隼楊都是認識對方的，幾日之前還在函谷關商討和談之事。

“君燕然，交出玉璃公主，饒你不死！”慕隼楊喝道。

之前他一路追趕擄走慕鳶梓的晉軍，本來就快要追上的，但聽到函谷關被攻破，自知追上也無用，且晉軍很快就會合兵。屆時兵力懸殊，他就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晉軍宰割。

他立刻命三十六夜梟隨他返回終南山下的離軍大營，哪知半路上碰上了君燕然。

天助我也！

慕隼楊暗道，他對君燕然勢在必得，有晉皇在手，還不怕晉軍不退兵？

君燕然已負傷，他拔除腰上的短劍，臉上不見一絲痛意。

“遼王休要胡說，朕若真有玉璃公主在手，豈會在此與你兵戎相見？為何不拿她作人質要挾你呢？”

“既如此，留下你的頭顱吧！”

慕隼楊話落那三名夜梟就紛紛痛下殺手，這時宇文炎沖過來，替君燕然擋下了致命一擊。

衛若剛剛解決掉纏著他的兩名夜梟，也趕過來替君燕然對抗那三名來勢洶洶的夜梟。

“炎卿！”君燕然呼喝道，他扶住胸口中劍的中年書生。

“陛下，罪臣回宇文家必死，不如將這條命獻給陛下！”

宇文炎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口中鮮血隨著他張嘴汩汩地往外冒。

“炎卿無罪！炎卿無罪！”

君燕然扶著宇文炎一起跌坐在雪地上，宇文炎聽聞自己無罪，笑著闔上了雙眼。

他是當世大儒，被逼著棄筆持劍已經令他感到羞辱，反君更是違背了他一生維護的大義。

這恥辱非得用血才能洗清，他也做到了。

君燕然敬佩宇文炎的高義，忍著痛向慕隼楊攻去。

慕隼楊承受不住他這一怒擊，肩膀受了傷，他忙命令其他夜梟過來，盡數圍殺君燕然。

君燕然和衛若在圍殺圈內，終是寡不敵眾，那外圍的殘余兩三名晉皇親衛根本沖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