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共你一般做夢”是那件事后陳念念在手機的便簽上寫下的句子。

巴厘島的陽光很好，海水清澈透亮，像未加工的鉆石，未加污染的心靈。

“哎Candy我給你發的視頻你收到了嗎，我在巴厘島哦。”仰躺在沙灘椅子上的陳念念給唐糖打電話。

“收到了，你這也太滋潤了吧，讓姐姐好生羨慕了。”唐糖說道。

“我想你在香港也很滋潤吧，又跟哪個帥哥卿卿我我呢吧。”陳念念笑道。

“瞎說啥，我在這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呢，先掛了，還忙呢。”唐糖說完便掛斷了電話，聽筒里傳來了盲音。

“呦，這小姐姐啥時候這么認真了？”陳念念對著手機發著愣，自言自語著。

“一個人在這說什么話呢？”傳來了陸望川的聲音。

“啊沒什么，剛在跟Candy打電話呢，”陳念念回過神來，“陸總，有什么事情嗎？”

“沒什么事就不能找你聊會兒嗎，都不工作了，放輕松點不好嗎。”陸望川笑道。

“好吧，是我弦繃得太緊了哈哈。”陳念念不好意思地笑了。

“最近辛苦了，那天看你加班很累，想著給你送點夜宵，但是看到李瀟越在你身邊，沒好打擾你們。”陸望川提起了上周五晚上的事情。

“嗯。”陳念念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對了，晚上要舉辦個團建party，要一起看電影k歌，喜歡看電影和唱歌嗎？”陸望川問道。

“原來你從不知道我的喜好。”陳念念小聲嘀咕。

“什么？”陸望川似乎沒聽見陳念念的聲音。

“沒什么，我是說，我都可以。”念念道。

“有沒有特別想看的電影呢？”陸望川又問道。

“目前沒有，看大家的意愿吧。”陳念念語氣平淡，聽不到起伏。

夜晚，海邊別墅泳池派對，氣氛歡騰，觥籌交錯間，人頭攢動，樹影婆娑。

“各位一定要好好感謝我們的陸大總裁，要是沒有他，我們業績也不會這么好，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來巴厘島團建，讓我們舉杯表達對陸總的感謝。”楊主任對大家說道。

“謝謝陸總！”員工們端起手中的香檳。

“也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配合，各位辛苦了，這周來巴厘島，盡興就好。”陸望川微笑示意。

“好哦，陸總發話了，讓大家好好玩啊！”楊主任又道。

于是人群熙攘，各自歡愉。

走過泳池的陳念念不小心被人群推搡到了泳池邊，一個沒注意，一腳跌落。

那一刻，陸望川就想到陳念念說過她“不會游泳”，一個箭步，跳進泳池，扶起陳念念。

陳念念的衣衫被水浸濕，月光下隱約露出曲線，陸望川的眼神一瞬間呆住了，待聽到陳念念咳出水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一旁喧鬧的人群也突然變得安靜了，開始看著眼前這對相擁的男女。

“念念，你沒事吧？”陸望川問候道，語氣有些著急。

“咳咳，我沒……沒事，謝謝你。”陳念念抬頭望著陸望川，眼里有星光。

“陸總，陳助理，你們快上來吧，來人啊，拿浴巾。”楊主任聽聞這事忙不迭地跑來。

于是陸望川抱著陳念念走出泳池，有同事拿來浴巾和吹風機。

兩人擦干頭發的時候，相視一笑，像夏夜的兩個精靈，愉快交流。

“有沒有人想去房子里看電影？或者有沒有人想K歌的？”不知道是哪個同事提出這個建議。

“我想去看電影。”陳念念道。

“我也去。”陸總立即應和道。

“誰要和陸總一起看電影啊？都來都來！”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事嚷嚷著。

于是擁擠的人群涌入電影放映室。

“這什么片子啊，”A同事緊盯著電影屏幕，“哦？《沉靜如海》？”

“這電影我看過，節奏有點太慢了，適合文藝青年來看，咱看不了，我還是去K歌吧，有誰一起嗎？”同事B攪和了氣氛。

“哎這誰點的片子要不換一個吧。”同事D說道。

“點都點了先看吧。”同事C道。

隨著這一來一去的幾人對話，有的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而有的人還沒等主角出場就離去了。

“我記得你挺喜歡看二戰時候的片子的。”陸望川對坐在身旁的陳念念說道。

“嗯？以前有段時間喜歡過。”陳念念扭頭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齒。

原來你還是記得我的喜好的，陳念念這般想到。

“那這部片子你看過嗎？”陸望川又問道。

“高中時期看過一次，但大致記不清了，只記得女主全程很沉默，男主很深情。”陳念念又看向陸望川，笑意在臉頰上暈染開來。

“嗯，我挺喜歡這片子的。”陸望川道。

“沒想到陸總也會喜歡看這樣的文藝片子，我以為陸總看的都是那種劇情片懸疑片什么的。”陳念念揶揄道。

“這么輕松的場合叫我陸總，是不是有點太煞風景了。”陸望川沒有正面回應陳念念的話。

“那……陸望川。”陳念念叫出這個似乎很久沒叫的名字。

“嗯，看電影吧。”陸望川笑了，但他還是希望陳念念叫他“望川”，像十年前那樣。

電影情節發展到中間，已經陸續有不喜文藝片的人離場了，不知不覺，只有陸、陳兩人留在那光線昏暗的電影放映室里。

看到中間女主用那雙深情的眼眸望著男主時，陳念念突然流了眼淚。

那時候陳念念的手離陸望川的很近，很近，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別傷心，有我在。”他說。

“一想到他們最后陰陽兩隔，我就很難受。”她說，并且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

“你想想那不過是藝術手法，就沒那么難受了。”陸望川極力安慰陳念念。

“可或許，生活比電影更苦。”陳念念的聲音很低，很低。

“那就要想想甜的事情，比如你。”陸望川忽然轉過頭，望著陳念念的眼睛里，帶著些許疼惜。

“嗯？你在說什么？”陳念念似乎不太相信這樣溫柔的話是從陸望川的口里出來的。

“沒什么，看電影吧。”

兩人在這略顯曖昧的氣氛下顯得愈發親密了，漸漸地，沒有了距離，肢體相撞，沒有聲響，驚不起一絲漣漪，卻挑動了彼此的心。

陸望川的腳不小心碰到了陳念念，對方反踢一腳，陸望川笑道，“你踢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念念道，沒成想陸望川卻又反將一軍。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他們是在打情罵俏。

漸漸地，半躺在皮沙發的兩人，雙腿交織在一起，陳念念的腿很自然地搭在陸望川的腿上，陸望川的手開始不安分地，輕撫陳念念的大腿。

“感覺晚上看這片子越看越困，好想睡覺啊。”陳念念換了個姿勢，側朝陸望川的方向躺著。

“那你就睡會兒。”陸望川抱著陳念念的大腿的手更緊了。

陳念念緩緩閉上雙眼——其實是因為不敢看陸望川，近距離地聽對方的呼吸，讓她內心更加躁動不安了。

兩個人的姿勢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而他們，卻什么也不是。

“啊我又睡不著了，”念念睜眼，卻見陸望川拿著手機，似乎在與誰聊天，“你在和誰聊天啊？”她問，問得很輕描淡寫。

“嗯……在和寧盛蘭聊呢。”他答，答得很輕描淡寫。

“喔喔。”陳念念表面上不在意，內心卻是有了些不易察覺到的醋意。眼前的陸望川正在踐行著陳念念心里的渣男行為——懷里抱著一個女人卻和另外一個女人在網上聊得火熱。

不一會兒，陸望川放下手機，和陳念念兩人一直保持著之前的那種姿勢，目不轉睛地盯著銀幕。但是誰也不知道，對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這個沙發好硬，硌到我了，我還是換個姿勢吧。”說著，陳念念起身，不再與陸望川依偎。

“你可以墊一個抱枕。”說著，陸望川扔給陳念念一個抱枕，卻好巧不巧地砸到了陳念念的頭。

“哎你干嘛砸我？”陳念念把抱枕扔回到陸的身上。

“我沒砸你，是給你的，不小心啊。”陸望川笑道，表情又好似有點委屈。

陳念念便開始掐陸望川的腿。

“你突然掐我干什么？”陸的言語是質問，但語氣卻十分溫柔。

“叫你砸我。”而陳的話語中帶著點嗔怒，和著一些俏皮，手上的動作倒是未停。

“疼啊。”陸望川笑著說。

“我手勁兒很小的。”對方說。突然她停下了掐的動作，看著陸望川，對方也看著她。倆人默不作聲，像極了《沉靜如海》里的男女主角。

“我突然想……”陳念念說著把雙腿又搭到了陸的腿上。

“你想什么？”陸望川問道，有些迷惑。

“但我有點慫……”陳念念道。

“慫什么？”

“啊沒事，我穿著短褲，腿有些冷，把毯子給我蓋上吧。”念念說道。

陸望川便把毯子蓋到了陳念念的腿上，念念本以為對方會把手放在毯子上面，卻未曾想到陸望川很自然而然地將手伸到了毯子里面，輕撫她的腿。

念念無言，不一會兒后。

“那個……我壓你壓得很重嗎？”念念小心翼翼地問。

“嗯？”陸望川審視了一下兩人的姿勢，笑道，“你現在壓的是沙發，不是我。”

“那我……”陳念念不知道當時是怎么坐到陸望川的腿上的，也許是那一瞬間，那個氣氛下，腎上腺素飆升，像極了多年前她在香格里拉的路邊小酒館里對陸望川一瞥的那個時刻，十年了，還是眼前的人，場景變了，氣氛未變，甚至更曖昧不清了。

陸望川突然愣了，幽暗電影燈光下的他，臉頰微微泛紅。

“陳念念，你太狠了。”他緩緩吐出幾個字，好像在忍著什么。

就這樣兩人對視，僵持了幾分鐘，忽地，陳念念趴到了陸望川的肩頭，輕輕抱住了他。他本以為對方不會有所回應，卻沒想到，對方雙手勾到念念的背后，抱住了她——是緊緊地抱住了她。

這一刻，時間流逝地很慢。

“在你的肩上想睡著了，太溫暖了。”陳念念打著哈欠。

“那你睡會兒，不過電影也快完了。”陸望川的氣息打在了念念的耳邊，聲音像多年前的那個語音“晚安”一樣低沉酥麻。

“我不想看結局了，太傷感了，不忍再看。”念念閉上眼睛。

“那我給你講吧……”陸望川開始慢慢地講余下的劇情，手輕撫念念的后背。

隔著夏日單薄的布料，念念能感到對方掌心的溫度。

“車炸了，男主死了，女主的眼神很惶恐。”陸望川說道，緊接著，陳念念眼里的淚水奪眶而出。

“他們最終，還是沒能在一起。”念念的語氣在顫抖，心里又想著“而我們，也沒有再在一起。”

陸望川抱著陳念念的手，更緊了。“你回頭吧，電影結束了。”他說。

念念回頭，看到電影的字幕伴著片尾曲，緩緩滾動，就像命運的齒輪，在你沒有察覺的黑暗角落里，緩緩轉動，將彼此間這奇妙的關系引向別的地方。

但陳念念舍不得離開陸望川的懷抱，沒有起身——兩人對視，緩緩湊近……彼此只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彼此也只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兩人的身體互相試探著親密距離，不肯罷休。

好像這一秒相擁的兩人，下一刻就會纏綿相吻。

可是，什么也不會發生，什么也沒有發生。

陳念念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靜謐而曖昧的、讓人心癢癢的空氣。

是李瀟越。

這通電話，也將命運引到了別的地方。

這通電話，也像一盆冷水，將陳念念那被激素充斥的大腦，澆了個清醒。

陳念念忙推開陸望川，起身，接電話。

“念念，你睡了嗎？打擾了。”李瀟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還沒……瀟越，怎么了，有什么事嗎？”念念盡量壓抑住了不安的情緒。

“嗯就問問你，今天玩的開心嗎，最近看你很累，去巴厘島應該放松得很不錯吧。”李瀟越在電話那頭講道。

“挺開心的，放松了很多，瀟越，我有點困，準備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念念想快點結束這個電話。

“那好吧，晚安。”對方道。

掛斷電話，房間里安靜得讓此時的兩個人有些窒息。

“結束了，走吧。”念念說。

陸望川扯開了領口，好像有些煩悶，只低低地“嗯”了一聲，就起身，和念念一同往外走去。

“你就當是看電影看到中途，睡著了，做了場夢。”夜晚，各自回房間之后，陸望川給念念發了這樣一條信息。

陳念念沒有回復，只是在手機的便簽里寫下了“我只想共你一般做夢”。

那一夜，她的夢里，有他。

他的夢里，也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