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轉(zhuǎn)眼間，高三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大半，為了營造緊張的氣氛，學(xué)校掛滿了高考倒計時的橫幅。

“同學(xué)們，今天開始采集志愿，大家寫出自己想考的學(xué)校，貼在教室后面的志愿墻上”

班主任一走，班級就炸開了，互相討論著想去的學(xué)校。后面江澈又咋咋呼呼地詢問榮惜辰，榮惜辰?jīng)]有理他，拿起志愿貼走出了座位，

“哼，你不跟我說我自己去看”

“哦......惜辰你想考S大啊，可惜了可惜，就你這成績考B大也毫無壓力啊”

“我想留在S市”

“沒想到榮惜辰想留在這個滿是痛苦回憶的城市。”

我把寫著同樣一所大學(xué)的紙貼貼在了他旁邊的空白處。

“以后也一起加油吧！”我看著后座的榮惜辰，心里暗暗發(fā)誓。

“江澈，你填了哪所學(xué)校？”

“喲喲，大學(xué)霸還知道關(guān)心我呢？”

“別酸了，快說”我催促著江澈，

“嗯.....其實我也想考S大，雖然能力不夠，但夢想還是要有的嘛！”

“呃.......那你至少努力一下啊”

“不著急不著急，時間還長呢！”

“真佩服你這莫名的自信”

“說起來，沈沅轉(zhuǎn)學(xué)后一點消息都沒有，真不夠意思”

“也不知道她想考哪所大學(xué)，她的成績可是爛到和我有的一拼呢，哈哈...”

江澈又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拿他沒辦法。

“榮惜辰，你為什么想留在S市啊？這邊對你來說應(yīng)該更想逃離吧”我憋了一天的疑問，終于在回家路上說了出來。

“看起來確實是那樣，但這個城市也有我想為之留下的人和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眼神也變得明朗起來。

“那是我想太多了”

“對了，明天我想去圖書館，一起嗎？”

“可以啊，我周六日一般沒什么事都會去圖書館，如果一起去的話可以晚點回家”

“不過，我從來沒在那里見過你，所以以為你不去圖書館”

“我不喜歡去學(xué)校里的圖書館，有空會去市立圖書館”

“明天市立圖書館檢修”

“哦......”

“我明天早晨八點在你家門口等你”

“好，那明天見”

“媽，我回來了”

“嗯，過來吃飯吧！”

“明天還去圖書館嗎？”

“嗯”

“那你早點回來，女孩子在外面待太晚不安全，別讓媽媽擔(dān)心。”

“我知道的，我一直不都是天黑前到家的嗎”

“知道你懂事，學(xué)習(xí)是重要，但也要注意身體”

“媽，我沒事的，不用擔(dān)心。”

“哦，對了，明天榮惜辰跟我一起去，可能會稍微晚點”

“那你們路上小心點。”

“好。”

第二天一大早，榮惜辰，果然在樓下站著，盡管是夏天，清晨仍然有些涼，一縷陽光恰好打在他的肩膀，長長的睫毛如蟬翼般在臉頰上輕輕顫動，美好的像一幅畫。我靜靜地站著，不知不覺看得出了神，直到榮惜辰走到我眼前，臉一點一點地靠近，我才突然驚醒，只是這個距離，我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像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呼吸也變得清晰可聞，

“慕思遠....”

“慕思遠.....”

“啊，怎么了”在榮惜辰叫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我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你怎么了，一直出神”榮惜辰似乎非常焦急，

“沒事沒事”

我總不能說是因為看他才這樣的吧，不過以后還是不要輕易跟他對視，像是做了什么壞事一樣，去學(xué)校的路上我始終沒敢再看他，盡量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今天圖書館人異常的多，學(xué)校到處張貼的橫幅可能發(fā)揮了作用，激發(fā)了高三黨的斗志，真后悔沒有早點占座。

“學(xué)校圖書館周末人一直這么多嗎”

“并沒有，可能大家都感受到了壓力吧”

我跟榮惜辰左右張望，終于在閱覽室角落找到了一個位置。我拿出自己的筆記，開始整理這一周新學(xué)的知識，榮惜辰從不做筆記，我瞥了一眼他的書，發(fā)現(xiàn)是我從沒見過的資料，知道自己看不懂，便識趣地做起自己的筆記。

中午吃完飯，回到圖書館，困意席卷而來，果然人不能吃太飽。榮惜辰從不睡午覺，我困得要死的時候，他還在奮筆疾書，這個人一學(xué)習(xí)起來真的像個機器。

本想瞇二十分鐘的，結(jié)果醒來時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對面的榮惜辰也不見了蹤影。浪費了這么寶貴的學(xué)習(xí)時間，我只想抓緊補回來，終于完成了一張數(shù)學(xué)卷子，抬頭時發(fā)現(xiàn)榮惜辰正托著腮看我，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你做完半張卷子的時候。”

“喝點水吧，順便幫你接了。”

“嗯，謝謝。”

“我以后都來學(xué)校的圖書館吧。”

“啊，為什么？”

他的臉上又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容，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這邊也沒什么不好”

“學(xué)習(xí)吧”

“好。”他突然的改觀讓我有些驚訝，不過更多的是開心，以后終于不用一個人來了。

這么想著，時間過得飛快。圖書館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個人，窗外，烏云密布，天徹底暗了下來，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我把窗戶輕輕推開，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榮惜辰，我們走吧，好像要下雨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對我點了點頭。

暴雨前的環(huán)境總能給人帶來莫名的壓抑感，我們走出圖書館后，腳步飛快。可是天氣變化總是難以預(yù)料，半路上還是下起了雨，雨滴像鼓點般又急又密，路邊微弱的燈光無力地抵抗著無邊的黑幕。

淋濕是在所難免的了，我們只想走得快點，再快點。

視線因為雨水變得越來越模糊，我漸漸跟不上榮惜辰的步伐了，我低著頭，拼盡全力向前移動，這時，一只溫暖的手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我抬起頭，是榮惜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平息了我的恐懼，那種無力感似乎也在消弭。

“我沒事，走吧！”我鼓起勇氣，似乎也能向他傳遞一絲力量，他將那只手握的更緊，再次加快腳步。

在這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彼此像是有了依靠，我看著他被雨水浸濕的背影，只感覺一種莫名的情感在心中涌動。

雨勢似乎弱了一些，雨滴漸漸地變小，榮惜辰終于把腳步放慢，我緊緊跟著他，看著那只緊握的手，他卻似乎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昏黃的路燈讓周圍地一切變得更加模糊，不遠處似乎有個黑影，像是人，又像是樹，越向前走，黑影就越清晰。我有些害怕，拉了拉榮惜辰的衣角，示意他看前面。他提高了警惕，把我護在身后，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不去看路邊的那個黑影。

越靠近那個黑影，我就越緊張，頭埋得越低，正當(dāng)我以為終于可以不引起它察覺走過去的時候，黑影晃晃悠悠慢慢向我們靠近，我側(cè)過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喝醉了酒的男人，他的手里還握著酒瓶，

“害老子等了半天，原來是兩個窮酸學(xué)生，真是晦氣！”他一開口說話，難聞的酒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我急忙用手捂住鼻子。

“臭丫頭，嫌老子臭是吧”他突然發(fā)出詭異的笑聲，

“把你們身上的錢都乖乖交出來”我完全被嚇到了，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榮惜辰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錢，向他丟過去，

“錢全在這了”酒鬼撿起地上的錢，一臉不屑，

“就這么點，糊弄誰呢”

“她身上的錢呢，都拿過來”他突然厲聲喊了起來，一邊顫巍巍地向我走過來，榮惜辰緊緊抓著我的手，盡力擋住我，

“她身上沒錢”

“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沒錢，把書包拿過來”他一步步地靠近，我和榮惜辰一點點地后退，我只好把已經(jīng)濕透的書包奮力扔了過去，他接過書包，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倒了出來，發(fā)現(xiàn)書包里一毛錢也沒有之后，變得更加生氣，

“真是倒霉，這點錢連瓶好酒都買不了”

“長得也不像是沒錢的，這樣吧，你們兩個留一個，另一個回家拿錢”

“小伙子腳力快，快去”

本以為把錢給他就行了，沒想到他又提出這么過分的要求，榮惜辰轉(zhuǎn)向身后，

“慕思遠，我攔住他，你快點跑，知道了嗎？”他終于把緊握著我的手松開，那一瞬間，我像是全身都脫了力，所有的恐懼都席卷而來，我下意識反手抓住他，他僵住了一瞬，突然轉(zhuǎn)過身把我拉進懷里，我來不及反應(yīng)，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心臟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

“不要怕，拼盡全力跑”

榮惜辰把我推向前，我的腦海里只浮現(xiàn)他說的那句話，身體像被支配著往前飛奔，

“不要怕，拼盡全力跑”

“不要怕，拼盡全力跑”

“........”

直到我聽到刺耳的酒瓶破碎的聲音，終于清醒過來，整顆心像被緊緊地提著，

“榮惜辰....”

當(dāng)我回到原來的地方，看到眼前的場景，大腦轟的炸開，酒鬼整個身體倒在血泊中，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傷口不斷向外滲著鮮血，榮惜辰卻不見了，我不知所措地想著所有可怕的結(jié)果，只知道無論如何要找到他。

“榮惜辰....”

“榮惜辰......”

“榮惜辰........”

我奮力地喊著，卻得不到一聲回應(yīng)，

“榮惜辰.....”

“你快出來，我好怕....”

“你快出來.....”

“你千萬不能有事”

我絕望地蹲在地上，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滿溢出來，

“不要吵了，不要....”

一聲聲微弱的叮嚀傳來，我看到榮惜辰正癱坐在不遠處的電話亭，

我朝他飛奔過去，他的衣服上，手上布滿了血跡，身上卻找不到一絲傷口，地上散落著一堆硬幣，我撿起地上的硬幣，顫抖著投進投幣口，撥通了醫(yī)院和家里的電話。

“榮惜辰，你怎么樣了，有沒有事？”

他沒有看我一眼，眼睛呆滯地望著外面，濕漉漉的頭發(fā)散落在額前，臉色蒼白，他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額頭上長長的疤痕，嘴中還不斷地重復(fù)著剛才的話。

“榮惜辰，你怎么了”我晃動著他的肩膀，他還是毫無反應(yīng)，

我蹲下身，拿開他額頭上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是我啊，榮惜辰”

“你醒醒”

“我害怕，你不要這樣嚇我......”我接近崩潰地喊著，

他的眼睛終于不再像一潭死水，整個人撲向我，像個孩子一樣伏在我肩膀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