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靜謐無聲。天空已經(jīng)大亮，太陽還未出來，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悄悄的從大帳中走出來。

悶在里面好些日子了，整天不是坐著就是躺著，總覺得全身都不舒服。陰霾總算過去，也是時候出來透透氣了。

舒活了一陣筋骨，老者靜靜的佇立在空地上眺望遠(yuǎn)方。

不遠(yuǎn)處，陳定靜靜的看著老者，心里頓時涌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

這老爹爹比尉遲老頭年紀(jì)還大，這么大年紀(jì)了也該享清福了吧，怎么還要出來拼死拼活的上戰(zhàn)場。不知道是不是子孫不爭氣，看著怪可憐的。

他現(xiàn)在沒穿盔甲，身邊也沒帶侍從什么的，看不出啥身份。不過他既然能夠休閑的出來散步，年紀(jì)又這么大，應(yīng)該多少是個將軍吧。

也不知道他這人愛不愛說話，他這么大年紀(jì)又有一定的地位應(yīng)該知道很多事吧。我心里滿滿的都是疑問，正想找個人好好聊聊呢。

昨天吃過晚飯后，陳定吃飽了沒事干精力又特別旺盛，閑著無聊四處晃蕩。逛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些正在閑談的老兵。

陳定想著反正無事可干，不如混在老兵中間聽聽他們都在討論些什么事。這些底層的士兵說話直來直去，又不怎么愛思考，就當(dāng)是在聽多人相聲吧，或者把他們都當(dāng)作說書的也行。

從這群軍士嘴中，陳定了解到現(xiàn)在安營扎寨的地方叫武涉。大軍原本應(yīng)該攻下永橋城，經(jīng)沁水大橋渡河，直逼鄴城。

只是元帥韋孝寬卻否決了眾將攻下永橋城的建議，繞城而過來到沁水西的武涉安營扎寨。正值春夏交替之際，沁水河水漲，渡河困難，大軍就這樣被攔在鄴城對岸。

陳定想了一整晚也沒想明白，韋元帥既然能和老楊平起平坐應(yīng)該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吧，為何連永橋這樣一座小城都不敢進(jìn)攻？

那些軍士提起韋孝寬這個人都是肅然起敬的樣子，想來此人定是威名赫赫的老將。這韋老頭子不會真像那些老兵說的，年紀(jì)大了不復(fù)當(dāng)年勇吧。

哎，英雄暮年和美人遲暮一樣可悲，韋老頭大概是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不想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吧。

正想的入神，陳定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老爹爹似乎生病了，稍稍吹了點風(fēng)便咳嗽不止。陳定見狀，三兩步快步上前扶住老人，輕輕的拍拍老者的背幫他順氣。

老人在陳定的幫助下不久便止住了咳嗽，回過神來之后心中不禁愣住。轉(zhuǎn)過臉一看，卻見一個陌生的小廝一臉純真的望著自己。

“哪里冒出來的小鬼？”

“小鬼？您在說我嗎？我也不小了，就是看著年紀(jì)輕了點。”

老人微微皺眉，心里想著這小廝怎么和平常的侍從不太一樣。

難不成自己休息的這幾天，軍營里又出現(xiàn)了什么古怪人物，帶了這么一個不太守規(guī)矩的侍從？

“你是哪個將軍的侍從，老夫以前沒見過你？”

“屬下是楊元帥的人，昨天才過來的，您沒見過也正常。”

聽到這話，老人心里更是納悶。實在想不明白，楊堅那種性格，怎么會有這樣一個侍從。他的人不都是中規(guī)中矩，謹(jǐn)小慎微……

眼前這小家伙，聽他說話就覺得有些不太正經(jīng)。不知道會不會是個年幼無知，自吹自擂的愣頭青。

“楊元帥……他還好吧？”

“好的很呢。老爺子您都生病了，還關(guān)心元帥干啥，多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要緊。”

老人瞟了一眼陳定，原本對這種沒正形的小輩甚是厭惡，只是這小家伙居然知道關(guān)心人，說話也體貼，瞬間就多了一份好感。

“老夫年紀(jì)大了，身子骨自然不如從前，哪比得上楊元帥正當(dāng)盛年。”

“他們當(dāng)元帥的真不會體恤人，老爺子年紀(jì)這么大了還要出來打仗，真是辛苦。”

老人微微一愣，滿臉狐疑的看向陳定。這小家伙真是楊堅的人？嘴上沒門的，什么話都敢說，也不怕給主人惹禍。

“小鬼跟著楊元帥多久了？”

“一年多了。”

跟的時間不算太久，按理來說應(yīng)該不是心腹侍從，估摸著楊堅也不太清楚自己手下有這么一號人吧。

只是他既然是楊堅的人，為什么不跟著楊堅，反倒跑到老夫的軍營……難道是來找高熲的？

這么重要的任務(wù)，楊堅就交給這樣一個嘴上沒毛的小鬼？心真夠大的，也不怕這兔崽子把事情辦砸了。

“你平常和楊元帥接觸多嗎？”

“天天見啊，不過元帥老嫌我煩，有時候會把我趕出去。”

老人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心里笑罵道，是挺煩的，冒冒失失不說，還傻乎乎的沒點規(guī)矩。

呃，這小家伙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看樣子是不認(rèn)識老夫吧。

“你不認(rèn)識韋元帥？”

“不認(rèn)識。老爹爹您應(yīng)該認(rèn)識吧。他長啥樣，多大年紀(jì)？是跟老楊差不多，還是跟您一樣老當(dāng)益壯？”

聽著對方喋喋不休的問個不停，老人微微有些慍怒，正準(zhǔn)備訓(xùn)斥，忽然又察覺到話里面有想古怪的地方。

“老楊？”

“那個，老楊是我們家元帥的外號，隨便取的。”

這小子可是越來越怪了，居然叫自家元帥老楊，這么沒禮貌膽子也太大了點。不知道楊堅知不知道，有個小兔崽子背后給他取了這么個外號。

“那你有沒有給韋元帥取什么外號？”

“韋元帥還沒見著，不知道他有什么特點。不過十有八九是個老頭子吧，要是他沒啥特別的地方，那就叫老頭子好了。”

看著陳定笑嘻嘻的模樣，戎馬一生，常年殺伐決斷的老人，心里頓時噴涌出一股無名之火。

轉(zhuǎn)念一想，頓時又消了氣。深沉寡言的楊元帥都能接受老楊這個稱呼，韋元帥被稱為老頭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這小子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形容，楊堅真的能容忍這樣一個嬉皮笑臉的家伙？

“你們家元帥真的能受的了你這個小鬼，他就沒揍過你？”

“倒是沒真下過手，不過我跟你說，老楊那個壞家伙，沒事老嚇唬我。”

呵呵，小兔崽子還一臉不服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樣子楊元帥脾氣真是好，居然只是嚇唬幾次。換成老夫，早拖下去打軍棍了。

“老爹爹，你說老頭子是不是在裝病，故意躲在里面不出來？”

陳定也就隨口這么一問，老人聽完之后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狠狠的瞪了一眼對方，老人又覺得沒必要跟這樣一個小東西置氣，一甩披風(fēng)轉(zhuǎn)頭就走。

嗯？怎么轉(zhuǎn)身走了，突然就不理人了？我也沒說什么呀，怎么得罪這老爺子了？

“老爹爹您要去哪，帶上屬下一起唄。屬下還想跟您再聊聊呢。”

老人聽到陳定說老頭子裝病，原本就有些不高興。沒想到自己忍著沒發(fā)火，不想搭理對方，這兔崽子居然還跟過來了。

嘰嘰喳喳個沒完也就算了，他這幅神經(jīng)兮兮的模樣，要不是看在楊堅的份上，真想叫人把這小廝拖去揍一頓。

“您怎么生氣了，是屬下說錯話了嗎？”

“小東西，還纏上老夫了。”

陳定一邊跟著老人，一邊觀察他的神色，眼見對方面有怒色，急忙討好的上前幫他掀開大帳的布簾。守在帳外的士兵，見陳定一臉諂媚的跟著老人也未加阻攔。

“屬下就想聽聽您的高見，反正咱倆都閑著，有屬下陪著您不是正好？”

老人惱怒的回頭瞪了陳定一眼，卻發(fā)現(xiàn)對方依舊傻呵呵的笑對自己，回頭往帳內(nèi)走去，又發(fā)現(xiàn)這家伙恭順的將布簾掀開，就等候自己進(jìn)去。

或許真的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觀念太深，老人心里的惱怒之氣瞬間就消了一大半，情緒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

這小廝還是有些眼力見，每次獻(xiàn)殷勤獻(xiàn)的都是時候。膽子比一般的侍從大多了，完全沒有畏縮拘束感，如此想來倒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小伙子。

況且對方也沒干啥，只不過年輕人沉不住氣，話太多了點。反正現(xiàn)在老夫確實無事，何不給這小子一次機會？

“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