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黑臣的頭顱掉在地上，將這一片草壤霜凍。

綠意在寒冰中死去，沒有留下點滴血跡。

黑霧，從脖頸處平滑的斷裂口彌漫開來，包裹住了黑臣的頭顱和身軀，它的形態也漸漸變化。

只聽得那霧中朦朦朧朧傳出一句“是誰”，半人化的面孔又重新變成了碩大的蛇頭，長長的蛇身蜿蜒如山。

駭人的瞳孔已經合上，這一張大嘴卻仍在可怖的上下開合，似乎還想要將來人撕咬吞噬。

白衣男子沒有回答，也沒有理睬，帶著一陣清風來到了白小生等人的面前。

平心而論，白小生和許宣長得都算清秀，是能在人頭攢動中被人注意到的容貌。

但在此人面前，卻好似螢火之于皓月。

“青城山，席吹雪。”

聽到這名字，白小生倒沒什么異樣，可無論是王朝馬漢，還是許宣三人，皆是臉色大變。

或恭敬，或惶恐，許宣更是如見神明一般。

白衣男子朝幾人微微頷首，視線與白素貞和小青交錯。

“我青城山本是除妖衛道的。”他淡淡道，“你們三人……或是三蛇？這次鬧出的動靜有點大了，我也不太好和師兄交差。”

似乎沒料到他這么客氣，白素貞有些受寵若驚道：“此次事發突然，波及甚廣，也非素貞所愿。席長老若是愿意高抬貴手，素貞和妹妹小青今后愿為貴派看守此地——”

“多謝好意。”席吹雪笑笑，“非是不敬，只是用二位妖身來降妖伏魔？我青城山，還未不濟到如此地步。”

“仙長，小白和小青她們不是惡妖……”許宣低聲道。

“妖，就是妖。”席吹雪沒有多話，兩步踱到了白小生身前。

“只是……有前輩你在，倒是有些麻煩了。”

前輩？

不光白小生一驚，許宣和二蛇更是目瞪口呆，倒是王朝馬漢在一旁淡定許多。

席吹雪是何人？

青城山掌門“一把小劍”王望舒之下第一人，以最小的年紀排名八大長老之首，憑元嬰期的修為能力撼大乘期修士，人稱“玉公子”的大能。

即便拋卻實力和潛力不看，他在凡俗間和修道界的名聲也是極佳，這一副天人般的好皮囊堪稱人見人愛、老少男女通殺也差不多，便是到了西門圣族去，也有著族中長老親迎的待遇。

這般人物，竟然叫白小生為前輩？

許宣三人的目光投向了這個“凡人”同伴。

看到白小生有些疑惑的神情，席吹雪笑道：“前輩不記得吹雪，吹雪卻記得前輩，不過沒想到，當日山下侃侃而談、氣度不凡的前輩卻真是毫無修為，讓人著實吃驚啊。”

白小生沒太在意他說什么。

看著這張臉，他很難保持心態平穩。

尤其是在心動之人面前，這種怎么看都比自己強的人，出現即是危險，呼吸即判死刑！

白小生也邁了兩步，走到席吹雪身邊，像對晚輩一般拍了拍他的肩。

“我雖毫無修為，但卻手眼通天，道一句‘上知天文地理，下曉風土人情，玄黃大千皆在我心’也不為過。”

這話說得自信滿滿，帶著一股別樣的魅力，小青眼中也透出了不一樣的神采。

“神祖大人所創之天道便是如此，似勤能補拙、也似有舍有得。你沒有的東西，便要去努力追求，若注定求而不得，也無需徒添煩憂。生而目盲則耳聰，生而跛足則堅韌，缺陷又何嘗不是考驗？”

席吹雪表情漸漸變得鄭重，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也不再澄澈明亮，過了一會兒，他朝白小生一拜道：

“多謝前輩指點，只不過這龍珠吹雪還是要帶回去交與師兄，還請前輩忍痛割愛、成全一二。”

“好說好說，許兄弟，沒問題吧？”

“……哎！”許宣嘆了口氣，接受了“弱國無外交”的慘痛現實，“只要我們幾人能平安，莫說龍珠，眼珠——”。

說著，白素貞便抬起手來將他眼睛護住，“不可。”

僅僅二字，便構出了一座溫柔鄉。

“你也把我眼珠挖去吧！”

白小生瞟了小青一眼，對席吹雪道，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

“切。”

小青別過頭去，等了一會兒才道：

“挖出來給我留一只。”

……真就蛇蝎心腸啊！

看著白小生故作垂頭喪氣的模樣，席吹雪也笑了笑：

“前輩的眼珠我可不敢取，既如此，吹雪這便回去給師兄交差了。你們和前輩一道，吹雪自是放心，還望前輩和諸位莫要透露這龍珠為我青城山所取之事，吹雪在此謝過。”

“這是自然。”

幾人應下，席吹雪也御劍而去，如寶玉般閃耀天際。

少頃，似星光一點，一人一劍便匿了蹤跡。

“這位席長老當真瀟灑。”

小青嘆了一句，白小生吃味道：“不過中人之姿罷了……”

看眾人投來鄙視眼神，他忙對小青道：“你若是跟我上山，我帶你去見……大人，那才是真正的英俊瀟灑。”

“憑什么要跟你上山。”

白小生被嗆了一下，“那你別去！”

小青也不甘示弱，“不去就不去！”

“當真不去？”

小青頓了頓，“我還要和姐姐一起。”

見白小生不答，小青臉上帶著些著急和歉意：“我、我以后還是能找你玩兒的……”

“那你們呢？”白小生看向白素貞和許宣。

“素貞要回驪宮，和師父請罪。”

“姐姐！”

“不可！”

小青和許宣齊道。

白素貞擺擺手，“不論如何，我這一身修為都傳自師父，沒有她也就沒有今日的白素貞。如今黑臣已死，師父傷勢未愈，我是定要回去照料的。”

“嗯……！小青陪姐姐！”

“我也和你一起！”

“這怎么行。”白素貞止住許宣，“驪宮滿是妖氣，你毫無修為傍身，受不了的。”

“人受不了，那我也變妖好了。”許宣伸出食指蹭蹭鼻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你呀。”雖然知道許宣是隨口一說，白素貞仍是心中暖暖。

白小生看看二人，又看了看小青，還沒開口，就聽小青道：“我可不要你跟我去。”

“我也沒辦法去。”

“哦。”

白小生笑著伸出手來，向小青的腦袋探去，她起初想要躲過，可是身體卻不知為何難以移動。

“大人曾要我快些回去，如今已拖延很久，所以沒辦法陪你三人同行。我讓王朝跟你們一起，也好多一份照應，今后照顧好自己，我們定會有重逢那日。”

“嗯！”

小青沒有再耍性子，一貫倔強冰冷的臉上，竟也浮現出一抹乖巧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