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正一好像并沒有值得我留念的地方，其他人都嫌棄自己身懷魔性，是個魔頭。只是師父仿佛自己的父親，拉扯自己長大，可那畢竟是家。”
明塵松了松衣服，取出師傅送的玉佩，睹物思人。
“師傅，我不是魔頭，我會消滅魔性，回正一好好孝敬您的。”
咚咚咚。
屋外有人敲門，應該是小二送飯菜上來了，明塵翻身下床，朝門口喊了聲“進”。
小二滿臉堆笑地進來，手里端了一個大茶盤，里邊零零散散放了十數個小碟子和一壺茶。
小二走上前，用毛巾擦干凈桌子，把飯菜全放在桌子上，擺好碗筷和酒樽，躬身面向明塵。
“爺，不夠了您再支使我，我就在樓下，您喊一聲就行。”
明塵點點頭，從腰間取下錢袋，排出半掛錢。
“爺，我們可不敢收您的錢阿。”小二慌張道。
城里的酒館晚上是不收錢的，大半夜來的，都是魔門的爺爺，明塵也知道這一點，而且自己，很像一個魔。
明塵沒有再言語，瞅了眼滿臉堆笑的小二，把錢放在桌上。
“自己拿。”
小二畏畏縮縮的取走一些錢，低著腰退出房間，小心翼翼地把門合上。
明塵把玉佩取下來，放在木桌上，轉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夜已經深了，明月當頭。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明塵倚著窗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白苒，陪我說說話，我知道你還活著。”
沒想到白苒真的憑空出現，反坐在倚子上，看著窗邊低著頭的明塵。
“你這么沒出息，怎么會知道我還活著？”
明塵聽見人聲，心里有些慰藉，轉過身來靠在窗戶上。
“對啊，我沒什么出息，師傅都不要我了，我怎么可能殺掉你呢？那時我本想引你出來，可你不肯現身，我想你大概也覺得我是個怪物吧。”
白苒把下巴抵在木椅上，雙手握住椅背的兩邊，鼓起腮幫子回答。
“我真的特別想吐槽來著，可是我出來還是得跟你打，萬一失手把你打死可就壞了事情，所以我就只能裝死了。”
明塵走到白苒跟前，把椅子轉了一圈，自己坐到白苒對面。
“白姑娘，貧道是魔頭轉世嗎？”
白苒抄起碗筷，夾了一條魚干，塞進自己的嘴里，可見她現在肯出來，絕對是因為魚干的緣故。
“怎么可能，你這么廢物，哪個魔會墮落成你這樣阿！”
明塵吐了口氣，窗外月色暗淡，星辰也非常稀疏，沒多少光線，依稀能看見遠方大山的輪廓。
良久，明塵回過神來，夾了塊水煮魚肉到白苒碗里。
白苒疑惑的看著他，可惜嘴里的食物都快要溢出來了，只能嘟囔地道了聲謝。
“白姑娘很喜歡吃魚？”
白苒仰頭吞下嘴里的食物，用手抓起一條小魚干，捏著魚頭朝明塵點了點，隨即又塞進自己嘴里。
“對啊，因為我是貓妖，喵~”
明塵輕笑一聲，邊回憶邊說道：“貓果然很會賣萌，進正一前我養過一只，總喜歡踩我的臉，可惜后來老死了。”
白苒趴在桌子上，沒有抬頭，死死盯著小魚干，可惜她已經吃不下更多了。
“我踩你是因為你太煩了，可沒有賣萌。”
白苒居然是自己小時候養的貓？
明塵有些吃驚，連忙問道：“你是小花？”
白苒趴在桌子上，依然沒有抬頭，右手食指伸出搖了搖。
“別叫我這么惡心的名字，我叫花白苒，咱倆不熟，就認識十六年而已，這在我漫長的生命連零頭的零頭都算不上。”
明塵伏在桌子上，身體朝前探了探，神色非常激動，抿了抿嘴唇，又坐了回去。
“花姑娘，那我叫了你那么久的白姑娘，你為什么沒有反駁？”
白苒微微抬頭，皺著眉回答：“因為很麻煩，白姑娘花姑娘都是一樣的。”
明塵深吸一口氣，抖著手夾起一條魚干放進白苒的碗里。
“小花，我出生不久你就來我家了，你可知道我這身體里的魔性是怎么回事？”
白苒直起身子，看著眼前正捏緊筷子，滿懷期待的明塵，伸了個懶腰，緩緩開口。
“我干的，道心種魔。”
明塵握著筷子，筷尖戳進木桌，臉色卻非常沉穩，只是咬著牙問白苒。
“為什么？”
白苒吃掉碗里的魚干，舔了舔手指頭，懶惰地回應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道心種魔，吃了功力大進，一個月后，你死。”
明塵從未想過，如果小花真的要他死，怎么會再等上一個月的時間。
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
沒想到已經死掉的小花會再次出現，再相見時，就想要自己的命，不對，十六年了，她可能一直都想要自己的命。
明塵強忍心痛，面無表情地端起碗，看了看飯菜，又默默放下碗筷，起身吹滅蠟燭，躺在了床上。
“你晚上不洗澡阿？”
白苒捏著鼻子，從背后推了推明塵。
明塵無動于衷，現在他只想夢死過去，可能夢里邊沒有這么多故事。
白苒踹了明塵屁股一腳，想掐個水決沖明塵一頭，可惜又怕弄濕了床，只能無奈地跺跺腳，使了個凈衣咒。
她再次嗅了嗅空氣的味道，滿意地喵了一聲，縮到了床上。睡姿極其難看，身體縮成一團，手肘和膝蓋頂著明塵，讓他很不舒服。
“無量天尊，我說花姑娘，這是小道的房間，你這樣頂著我，我很不舒服的，你再讓小二給你開一間如何？”
白苒在黑暗中得寸進尺地挪了挪，一下子占了床的三分之二，徹底沒了明塵的活動空間。
“要么下去，要么老老實實的。”
明塵抓住白苒，往外挪了挪，讓她背對自己。
“貓為什么非要睡在床上？”
明塵閉上眼，疲倦一下子覆蓋了他，困意上頭，抱著毛毯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他每天六點都會自然醒，因為這是正一做早課的時間。
明塵揉了揉眼，拿開懷里白苒纏著自己的手腳，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拿起木桌上擺著的玉佩，戴在脖子上。
光線已經透進房屋，白苒這只懶貓依然賴在床上，擺出一個“匕”字。
“要不要趁現在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