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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丹書鐵券

許是孟云深常年板著一張臉的緣故,這句“錯在哪兒了”落在孟云裳耳朵里,堪堪就變了味道,立馬乖乖認錯:“不該擅闖金鑾殿,不該與諸公為敵,不該與璟皇子過于親近,不該無視兄長,不該與皇帝舅舅狼狽為奸。”

孟云裳一連說了五個“不該”,愣是讓孟云深將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木著一張臉點點頭,道:“認識深刻。”

然后——

“......”

“......”

“......”

就是尷尬又微妙的沉默。

一個是膽顫不敢言語,一個是不知如何言語。

“......”

“......”

還是沉默。

“大、大哥,我自罰,抄家規,十遍?”孟云裳吞了吞口水,小心試探道。

天可憐見,她見過自家大哥冰冷得想吃人的模樣,也見過大哥木著一張臉一板一眼教訓人的模樣,也見過自家大哥負氣甩袖的模樣,唯獨沒見過,如今這般,木著一張臉,負手而立,抿唇不語,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給自己的模樣。

“嗯?”孟云深沒反應過來,他何時說要罰她了?

孟云裳心尖顫了顫,立馬抱頭道:“二十遍,不能再多了,再多爪子就斷了。”

孟云深總算是反應過來,淡然道:“不必。”

“嗯。嗯?”這回,換孟云裳愣住了,看著不由孟云深瞪大了雙眼。

自家大哥這是轉性了?還是被人掉包了?怎的這般好說話了?想當年,她就是捅了螞蟻窩這種小事,都要被他罰抄家規十遍的,莫不是她去邊關三年,她家大哥突然就頓悟,堪破紅塵,知曉她怎么也改不了這性子,索性就放棄了?

孟云裳這般想著,還未回神,那方孟云深便開了口:“裳兒,再有幾個月,你便要及笄了,兄長......罷了,無事。”

“嗯?”孟云裳眨了眨眼睛,仍是一頭霧水,呆呆愣愣地看著他。

孟云深抬了抬手,想摸摸她的小腦袋,抬了一半又收了回去,“你在此好好反省。”

“啊?哦。”孟云裳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挺直了腰板,乖乖跪好。

孟云深看了眼父母的牌位,又看了眼看似乖巧的孟云裳,抬手拜了三拜,退出了祠堂。

這下,祠堂就只剩下孟云裳自己了,她聽著自家大哥的腳步聲遠去,才癱了下來,對著父母的牌位道:“阿爹,阿娘,大哥那個木頭臉,真是你們親生的么?”

“我和二哥性子都開朗,唯獨大哥,整日板著一張臉,好像世人都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似的。”

孟云裳嘆了口氣,又道:“阿爹,阿娘,還有四個月裳兒就及笄了,裳兒有了心悅之人,那日,裳兒再帶來與你們瞧上一瞧,他長得可漂亮了,是這世間最漂亮的男子了。”

“......”

這一日,孟云裳自己坐在祠堂里絮絮叨叨地對著父母的牌位說了很久的話,外面,一道玄色的身影也聽了許久。

翌日,早朝后。

“福壽,帶些東西,去壽寧宮。”元帝在龍吟宮猶豫了半晌,終是對福公公開了口。

福公公應聲,讓小太監去挑了許多的補品,然后帶著同元帝一起去了壽寧宮。

“陛下駕到——”太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正在大殿用膳的太后聽到聲響走出來,“什么風把皇帝吹到哀家這里來了?”

聽得出來,太后娘娘心頭還有氣,可,陛下此番,是來瞧九皇子的啊!

福公公暗戳戳流了把冷汗,大氣不敢出,生怕他們母子的爭斗殃及自己這個池魚。

“母后,朕是來看老九的。”雖說太后是自己的母親,但元帝還是抹不開自己皇帝的面子,慕容語事件至今,他一直沒敢來壽寧宮請安,若不是慕容璟如今住在壽寧宮,估摸著他還是不敢來的。

福公公額間直突突,心中苦叫連連,他的皇帝祖宗啊,母子哪有隔夜仇,一點小事,何必鬧成這般?

可,元帝聽不到他的心聲,轉臉就抬腳往慕容璟的寢殿去。

福壽端著自己那顆起伏不定的心,對著太后微微施禮一禮,忙跟上了皇帝。

“秋嬤嬤,你看看他,哀家好歹是他母親,還不值當他來瞧一瞧么?一個兩個,如今心里只有慕容璟,就他慕容璟是個香餑餑!”太后指著元帝,一大早就被憋了一肚子火。

秋嬤嬤無奈道:“太后,母子哪有隔夜仇,您服個軟不就好了。”

太后哼了一聲,道:“哀家是長輩,憑什么要哀家服軟?”

言罷,一甩衣袖,轉頭回了大殿,也沒心思再用什么早膳,干脆往床榻上一趟,誰也不理。

“父皇。”慕容璟見著元帝,忙起身行禮。

元帝端量著他,眉眼之間,有幾分他的模樣,溫潤如玉,衣袂翩翩,身量纖長,有種淡然出塵的謫仙之姿,與皇家明爭暗斗的骯臟顯得格外格格不入,也難怪裳兒那個丫頭如此歡喜。

元帝搖搖頭,道:“不必多禮。”

慕容璟聞言起身,低垂著眉眼,等候他的訓話。

這是元帝頭一回如此認真地注視自己這個兒子,眉眼雖斂,恭敬之下,卻不見卑亢之姿,當真是......少有的翩翩公子。

“這回,你做的不錯,想要什么?”元帝收回眸光,問道。

慕容璟抬手:“謝父皇,兒臣敢問,什么都可以么?”

元帝聞言,眸色微微變了變,卻還是掛著笑臉,道:“什么都可以。”

慕容璟道:“兒臣想求一道丹書鐵券,給郡主。”

“丹書鐵券?給裳兒?”元帝愣住了,他以為,他問那句話,是想為自己求一個往上爬的機會。

慕容璟點點頭,道:“是的,給郡主。”

他沒有狼子野心,也無心帝位,想幫孟云裳抱全忠武侯府,只有為她求一道丹書鐵券。

元帝來了興致,道:“你可知,大慶立朝至今,只頒過一道丹書鐵券?”

“兒臣知曉,是以,兒臣才想為郡主也求一道。”慕容璟道。

“你不為自己求?”元帝繼續道。

慕容璟微微搖頭:“兒臣孑然一身,求來也無用。”

元帝繼續試探:“朕此番也可賜你王侯爵位,亦能賜你與裳兒結親,你可確信你要求丹書鐵券?”

慕容璟眸中閃過一絲掙扎,當然,也僅僅只是轉瞬而逝,旋即擲地有聲道:“兒臣確信。”

他自是很想求娶小丫頭,可,再想,也比不上小丫頭的安危喜樂重要。

元帝眸中終是劃過一抹欣賞之意,笑道:“朕應了。”

“謝父皇。”慕容璟亦揚了揚唇,謝恩。

“老九,你與裳兒之事,莫怪朕心狠。”欣賞歸欣賞,但他也不會同意孟云裳與他一處。

慕容璟緊了緊拳頭,眉眼低垂,不語。

元帝嘆了口氣,又接著道:“朕雖下旨,裳兒可自行擇婿,但,你如此玲瓏剔透,應當知曉,裳兒是蜀中郡主,再不濟,她也要嫁一位家世清白的。”

所謂家世清白,不止父家,還有母家。

慕容璟如何不知,這是元帝給他的敲打,只是——

“父皇,若非裳兒自愿離去,否然,兒臣不會棄她。”他不受這敲打,哪怕眼前之人是他父親,哪怕他父親是帝王。

“慕容璟!”元帝沒料到他會如此頂撞自己,帝王的顏面,讓他眸中閃過一絲慍怒,“你們母子是生是死,全在朕一念之間!”

這,就是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言下之意,就是他若執意不離開孟云裳,不止是他,還有他母親,都會受到牽累。

慕容璟深深吸了口氣,抬手篤定道:“父皇您不會的。”

元帝一愣:“你如何知曉朕不會?帝王之心,是你能隨意猜測的?”

慕容璟道:“父皇視郡主為己出,父母愛女,自是不忍心讓她傷心難過的。”

“你倒是真真心思通透。”元帝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慕容璟笑而不答。

誠如孟云裳所言,他于她,是位好舅舅。

“歸陌哥......額......皇帝舅舅?”孟云裳小跑著進來,正撞上元帝,愣了片刻,忙抬手見禮,“皇帝舅舅。”

元帝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女孩子家家,一點兒也不懂矜持。”

“福公公,本郡主不矜持么?”孟云裳沒反應過來,睜著無辜的雙眼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看了眼郡主,又看了眼元帝,最終選擇了沉默。

“哪一個姑娘家像你這般,天天往男子的寢殿跑?”元帝道。

孟云裳道:“沒有罷?我是來給外祖母請安的,順道來看看璟皇子而已......”

孟云裳越說越小聲,說到后面自己都覺得心虛。

元帝十分無奈地搖頭:“罷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知曉分寸,朕還有政務處理,也沒空管你。”

言罷,他便起身離開了,福公公對她施了禮,忙跟了上去。

“歸陌哥哥,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當當當,冰糖葫蘆!”元帝走后,孟云裳才將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來。

慕容璟笑了笑,道:“你吃。”

“可是......”孟云裳咽了咽口水,搖了搖頭:“這是買給你的。”

“我不喜甜食。”慕容璟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孟云裳說著就將冰糖葫蘆塞進了自己嘴里。

無論是在侯府還是在鎮國公府亦或是在皇宮,他們幾乎是不讓她吃這些的。

是以,她只有一個感覺——

甜,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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