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迅速的消失在地平線,幾乎是一瞬間,以前從來沒有這么快,或許真的應了那句老話,叫做光陰似箭。
但現在人們不在乎時間過得多快,最多不過一句感嘆的話。
“終于可以下班了,呼…”鐵柱把肩上的木箱重重的放在地上,灰塵被震的在空氣里散開。
可與他交接工作的人卻遲遲沒有來。他不禁有些不耐煩。
“再等等吧!”負責監管工作的人心不在焉的說,這讓他更為惱火。
“能在這個廠子工作可不容易,你應該知道,所以收起你的不悅。”監管人一下就看出鐵柱的心思,這讓他瞬間心虛。
“如果他一直不來呢?”
“總會有人接管你的工作的,伙計!”監管人更加不懷好意的說道。
一個個木箱查過,他皺起眉頭。
“怎么少了13個?”
“少了13個?不太可能吧?”
鐵柱有些慌張,他搬運的過程中清楚的查過,絕對不會記錯。
“這樣,你自己數數。”監管人把本子一摔,抱起肩膀露出一副傲慢的姿態。
鐵柱認真的查了查,果然少了13個。
“伙計,不管怎么說,不認真工作是不行的,我這可不養閑人。”
閑人?鐵柱心里暗罵了一聲,這里最閑的不就是你?“我把貨補上不就行了?”
鐵柱“嘁”了一聲,一腳登上了電動拉貨車,他抬頭看了看,已經深夜了。
“就這種工作效率還想下班……”
身后的監管員嘴里一直埋怨著,鐵柱全當那是擴散在空氣里的臭屁。他從鐘塔底部離開,要去到距離這里大約三公里的工廠取貨。
工廠是個姓鄭的人開的,但這個老板他鮮少見到。印象里他幾乎從不監督工作,要把這些供給運到哪去他也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務,把貨物運到鐘塔那,剩下的工作就是與他交接的人做的了。
想起來,他的交接人似乎不停的再更換,他記不清換過幾個人了,總之沒一個是熟人。
這個工廠大的出奇,似乎只在鎮子上隔了道墻,按上了道門,把鎮子一分為二,墻的一側都是那個姓鄭的地盤。外面的人都叫他狠角,說是打人特別狠,但鐵柱也沒見過他打過什么人。
如果是深夜,廠子外面是沒有路燈的,全鎮都沒有光亮,夜晚狠角不供電,只給自己的廠子供電,他得不停的生產東西,不停的打包運輸。第二天那些東西全都消失不見,連工人都不知道它們去了哪里。
也許是回到了它們最初放置的位置,也許它們早已變成了最初的形態。谷物變回了植物,植物變回了種子,種子重新融進土壤。但這都發生在一輪循環結束后。一切都是個謎團,誰也解釋不了。
鐘塔上的時間每七天都會被重置,人們除了意識外,生活似乎也是。沒人知道為什么是七天,也許是被某個人操縱的,也許“7”這個數字在天神眼里代表著什么,也許……也許只是供給不足,剛好夠七天的……
貨車停在一塊兒黑黢的土地旁,從土壤里長出的植物,那上面結著糧食。一位老太太走了出來。
“鐵柱,怎么了嘛?”
“張姐,少了13箱貨。”
“啊?哦……”女人吞吞吐吐的回答,鐵柱注意到她的腿腳似乎不靈活了。
“您受傷了嗎?”鐵柱關切的問。
“不要緊,只是肌肉拉傷。”
“肌肉拉傷…”鐵柱心里想,他想起以前的一個助手也是肌肉拉傷,從此再也沒有康復,那些酸痛感就那樣一直存在于肉體之內,后來他又從車上摔了下來,手腳都斷了。
那些傷,不會再好了。
“貨在哪?我來搬吧!”他迅速下了車,此時的他只想快點干完活兒,回到他那張舒軟的床握。
“在門口!”
“好嘞!”他一個劍步上前,把門口的貨物一件件的裝入車內,查好13箱,反復確認了好幾遍,便踏上車,與老人道了別,重新踏上了返回鐘塔的那條路。
“如果是某個現實的因素決定循環日的期限,那就應該是供給不足。”他又想著剛剛思索的事。他注意到了一些微妙的事,循環日的后三天里,工廠里的伙食總是少的可憐。粥變稀了,湯變淡了,人們工作結束經常拿不到食物……
想到這他突然意識到,過了明天又是一個嶄新的循環了。他搖了搖頭,不知不覺已經把車開過了鐘塔。
“奇怪!剛剛卸下的貨呢?監管人呢?”
鐵柱心生疑慮,難怪他會把車子開過,但就這樣一會兒的功夫,監管人能自己把那么多貨物運走或者轉移嗎?
他在鐘塔附近轉了一圈,沒找到一點放置東西的痕跡。頭頂的鐘塔開始了敲打著鐘聲,他沒有心思查敲了幾下。
手指插在頭發里抓撓著,沉悶的聲音鉆進耳朵,一種莫名的痛苦蔓延到全身。先是劇烈的頭痛,后來伴著眩暈,仿佛靈魂要與肉體剝離的那般難受。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等待這痛苦遠去。敲打的鐘聲結束,他覺得那一段時間里他體內的血液凝固了,心臟也不敢跳動了,某種神圣的聲音藐視著脆弱的生命。
疼痛漸漸消失,他雙手支撐著地面,地上有些濕乎乎的東西。他抓起地上的一抔泥土,只有表面是濕的,還沒有完全滲透到土壤里去。
液體還沒干,應該是剛剛才留下的。但是天空沒有下雨,他的水壺在車上,自己的額頭也沒有汗水留下來,是什么把泥土變濕的呢?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腥味,他起初覺得似乎是泥土的味道,但土是干燥的,且腥味越來越重。一滴液體滴在他扶著地面的手背上,夜色太暗他看不清是什么。
一滴兩滴三滴,液體越來越快的滴落在他的手上臉上,他抬頭看去,一些滴在他的額頭上,順著眉心鼻翼,劃過嘴唇,從他的下巴滴在地上。
舌尖不經意觸碰到濕答答的嘴唇,是血!
鐵柱嘗到了血的咸腥,他突然雙腿一軟,胃里開始翻云倒海。他正站在鐘塔的正中間,鐘塔的上方有什么東西在流血,他目眥欲裂,努力尋找滴著血滴子的東西。
是只夜貓或者流浪狗之類的動物嗎?或者是一只撞死在塔頂的鳥?他看著剛剛站著的地面上血滴已經慢慢匯成一個大大的血攤。
剛剛是在滴,現在已經是成股的流下。
“臥靠!”他心里暗罵,“這特娘的還真是見鬼了!”
他把剛剛的那些設想全部否決了。但如果有什么東西流血,應該順著塔上的金屬留下來,而不是直接滴落下來的吧?
鐵柱定住眼睛,向上看去,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懸掛在上面,但是這鐘塔太高,如果那上面掛著個人什么的,他可無能為力。他想起了自己的拉貨車有遠光燈,穩住了呼吸后,他把自己的貨車向后方開了一小段距離,把遠光燈開到了最大。
他的目光順著遠光燈最微弱最遠的那條光束向上看去,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這特娘的是鬼還是死人?”
兩條胳膊一個頭,倒掛在鐘塔頂端時鐘的正下方。他不知道這個人是怎么上去的,但是目前的狀態是他好像被掛在鐘塔上面了。不知道是從他身體的哪部分流出來的血順著他的胳膊流到手臂,最后再沿著指尖滴落了下來。
鐵柱只覺的渾身發冷,“這該不會是那個監管人死了吧?”
他倉皇著逃跑,遠光燈也沒有關閉,那13箱貨安靜的躺在車上。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他發覺自己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手和腳,連下巴都在不停的顫抖。他走進洗手間,鏡子里出現一張驚恐萬分的血臉,那是他自己的模樣,卻險些被嚇得尿了褲子。
衣服全部脫下,打開浴頭把他臉上手上的血沖掉后,又把那套衣服上的血漬洗了下去。但剛剛看到的畫面似乎揮之不去。
他開始仔細回想起來,那顆頭上有亂蓬蓬的頭發,但監管人是個禿腦亮,他一下子放下了心來。但又一層恐懼襲來。
那人怎么會在鐘塔上面,真是奇怪!他邊洗邊想,如果是個活人他也無能為力,畢竟那么高,普通人怎么上的去呢?如果是個死人,那我以后再也不干這活兒了。
他掏出打火機,火苗像是一只小小的蜥蜴,點燃了嘴角的那只煙后,死在了黑暗里。火苗的靈魂在香煙上延續。
他躺在床上,掐滅煙頭,但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他單手放在心口以慰藉被嚇壞的心臟。他想起了剛剛沒有卸下來的那13箱貨物,明天要怎么賠呢?大不了就不干了!他體內有兩個靈魂,一個問著,一個答著。
翌日,他早早的就來到了工廠。但工廠似乎沒什么人,他想起來一路上也沒看見什么人。他詢問一個看門的大爺。
“鐘塔那里出事了!都去看了。”
他沒有那么驚訝,第一個當事人如果不是那個監管人,就應該是他了。
“王鐵柱!”后面一個聲音響起。
“我是!”
“過來!”
那是另一個監管人,監管監管人的人。
“果然攤上了些麻煩事!”他苦惱著,大踏步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