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川說著撩開帷幕走了出去，留下我，看著左肩的傷口出神，額角的汗隨著傷口劇烈的疼痛滴落在了床榻之上。

不一會兒，燕明川領著一個大夫走了進來，正要查看我的傷口，被我逞能的一把拍來他的手。

“喂，我好心幫你，你不要不識好歹。”燕明川開口，語氣不善。

我抬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聲音嘶啞“不要你假好心，裝腔作勢，你們燕國沒一個好人。”

溫家軍的兄弟的死傷慘烈，如若不是中了奸詐之人的計謀，一切歷歷在目。

“假好心？裝腔作勢？那我為何要浪費時間還有精力去救你，就圖你是個宋國女子？不想活，就死遠點！”燕明川語氣凌厲，我瞪著他，片刻，卻又笑了，燕明川似是不解我的笑，我開口，眼中盡是悲涼“家國不寧，路有凍死骨，家父就死于你們燕國的鐵騎之下，好心？怎么著？還要我感激涕零，跪地謝恩嗎？不必了，我就算戰死，都好過此番侮辱。”

“你覺得我救你就是侮辱你？你這個人…”燕明川一臉無可奈何的看著我，我左肩的傷口已經完全裂開，鮮紅炙熱的血液順著手指滴到了地上，我體力不支，滾到了地上，陷入黑暗之中的前一秒，是燕明川那張臉，劍眉星目，眼睛好看的就像天上的星子。

還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來時還是在原先的帳子里，傷口已被處理干凈，近處桌子上飄出飯菜的香味，我唇焦口燥，伸手去勾桌上的水壺，卻被一個聲音叫住。

“喂，別動。”燕明川起身，放下手中的書卷，他早就卸下盔甲，玉冠束發，面容如玉，如若不是見過此人在戰場之上殺伐決斷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此人就是一個翩翩的世家少年而已。

“喝水？”燕明川朝我挑了挑眉，給我倒了一杯水然后遞了過來，我不想接，偏過頭，燕明川卻不惱，徑直坐到了我的身邊，我看著他，與他如此近，倒是首先不好意思，我好歹是一個女子。

“喝吧，我知道你心中不快，但我想要告訴你，我大燕男兒絕不是趁虛而入之人，等你傷好，我就送你走。”燕明川一臉赤誠，我順手接過了他手中的水，大口大口的飲。

“喝慢點，沒人和你搶。”我看著燕明川面上暗自隱忍的笑意，頓時臉紅，抬手擦了一把嘴，開口搶白“我養好傷就一定走。”我還要回去，只是不知道溫家軍怎么樣了。

燕明川挑了挑眉，沒有動作，只是眼神依然望著我，就好像打量一件從未見過的玩物。

“你為何這樣看我？”我問他。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們大宋如何就允許一個女子上戰場沖鋒陷陣的？”

我登時不悅“你們男子能做的事為何女子就不能做？我們溫家兒女，生來保家衛國，男子英勇，女子更是巾幗不讓須眉。”

“你是溫家人？”

“正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溫玉。”好歹留下名字，我如此想，溫家軍聲名遠播，自爺爺一代便隨著太祖南征北戰。

我說的起勁，全然無視燕明川眼中的笑意，他伸手擦拭去我嘴角的水漬，我一下被他的動作搞得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倒是聽過溫家軍的名號。”他低眉斂目，神情慵懶，“你像我一個小妹妹。”小妹妹？我抬頭對上他一對深邃的眼眸，仿佛要陷進去。

“小妹妹？”

“嗯，家妹病逝了。”燕明川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大燕皇室養不大的皇子公主掰著手指也數不完，只是剛剛夭折的偲澈公主乃是他真正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溫玉并不知道，提起溫家的她當時眼中閃爍的光有多像偲澈纏著他要糖吃的樣子。

兩人陷入沉默。

燕明川剛要轉身回到桌案前看書，我卻又叫住他：“那個，謝謝你，還有，你叫什么？”

“燕明川。”

我低頭又看見了自己不合身的白色里衣，終于弱弱的開口：“那…我的衣服…”

“事出緊急，救人要緊，我幫你換的。”

“……”

我不淡定了，迅速抬頭，卻看見了端坐在桌案前看書的燕明川，燭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將整個人照射的異常柔和，卻又好像一簇是炙熱的火，灼燒著我的面龐。

“夜深了，你睡吧。”燕明川又翻了一頁，沒有倦怠的樣子。

“那你呢？”我開口詢問。

卻見燕明川轉過頭看向我，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你睡了我的床，那我只好在這里將就一晚了。”

“那…那怎么行。”我的意思是叫他去別的地方找床睡，一是他在這里，我覺得我心跳加速，實在是無法入眠，二是睡了他的床，叫他無處可睡，我也良心不安。

“那也行，我們一起睡。”燕明川撐著頭看著我，我一驚，又扯動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沒關系，你睡吧。”說著燕明川又轉過頭翻書，帳子里只有書本翻頁的聲音，還有燭火燃燒時不時發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響，我就看著他的背影，擋著光，男子黑衣挺拔。

我第二日醒來時，燕明川早已不在帳子里，窗外亮光透了進來，是個好天氣，我拿去床頭被人仔細放好的男裝換上，下了床。

帳子外是燕國的軍營，時辰還早，只有兩對晨間放哨的士兵，我打量了四周。

“怎么不多睡一會兒？醒的這么早？”我轉頭對上燕明川的眼睛，他手中的托盤上盛了兩碗米粥。

“來吃早餐吧。”燕明川拉開圍縵，我們兩人在桌前坐下，他遞給我一碗米粥。

早餐過后，燕明川去操練，而我便窩在他帳中看書，手中讀著他昨夜看的那本書，居然是一本詩經，我平常看書就頭痛，若不是被從小一起長大的太子宋霖昌強逼著讀書，我想我大約會大字也不識一個，轉頭的一瞬間又想到了遠在封瀾城的宋霖昌，我感嘆一句，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我打開燕明川的書，上面有細細的批注，燕明川的字跡可端莊秀逸亦可大氣瀟灑，倒是和從小學識淵博，弱冠之年金鑾殿上舌戰群臣的太子宋霖昌有的一拼。

我想著，卻又翻到一頁，手指頓時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