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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傳承

  • 陰陽石匠
  • 半寸余生
  • 4136字
  • 2021-11-16 18:14:26

月光映襯著曲何漆黑的臉龐,我看見的是他堅毅如鐵的目光,他的瞳孔里頭有一道不會抹滅的光。

“對于老大人的事,您了解多少?”

曲何忽然問道,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我對老爺子了解多少?我一時間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老爺子,怎么回答?

一個英雄的退伍老兵?

一個瘸腿的老石匠?

一個夜宿寡婦家的老頭子?

一個讓鬼怪退避三舍的神秘人?

這都是他,可又都不是他。

他是誰?

老爺子!我的爺!

我摸了摸老爺子冰冷的墓碑,撫摸著上面刻得坑坑洼洼的墓碑,仿佛這就是他,我搖了搖頭。

“老爺子啊!他就是老爺子,是我爺!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曲何深伏下身子,又重重拜了拜,聲音極陰沉的說道:“那么,奴才斗膽!就由奴才來給您說,老大人的一生!”

說實話,看著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朱畫,想著她剛才張牙舞爪,拿著刀子威脅我的樣子,真讓人恨。再看她這時候,乖巧的像個小貓兒一樣伏在我腳下,我心頭是真的很痛快,拿我們蜀州話來說就是:

很舒服!很安逸!很巴適!

當然,痛快痛快就得,我還真能讓他們跪在我面前嗎?借坡下驢,我伏下身子,拉著他們的手臂道:

“曲何先生、朱畫姑娘,有甚么話,還請起來說罷。你們跪在地上,讓我這個做晚輩,無地自容。”

“老爺子過去是怎么樣的,我是真不清楚。可我是真的想知道老爺子以前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曲何和朱畫立起身來,恭恭敬敬的站在我左右,仿佛就是那么的自然,就像他們站在老爺子身旁一樣。

曲何微瞇著眼,明明是個七八歲的小娃兒模樣,卻老是擺出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他的眼睛里仿佛裝著無盡的歲月,眼神里的暗淡,看得我不寒而栗。

曲何眉頭一沉,說道:“大人,老奴給您講個故事,您看好不好?”

“好!您請說!”

我知道曲何是要說老爺子的生平,不知怎么的,仿佛有些難以抑制的興奮,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曲何頓了頓,微微低著頭,顯得十分謙卑。暗淡的月光下,他一張黑臉黑得反光。

“想必大人曾聽過人曹官魏征這個名字。”

我點了點頭,說道:“自然聽過,傳說那魏征有通天之能,天生慧眼,位極人臣。”

曲何微微瞇著眼,說道:

“世人都知魏征官居宰相,為人剛正不阿,以至于上至帝王,下至名臣,都要敬他三分!可不知背后真正的由頭,正所謂帝王將相,功過是非,皆在吾鐵鉤銀劃,一筆之間…………”

我只覺得這曲何,多半是說書人家出生,說要講一個故事,還真給我說了一個很長很長,很長很長的故事,我精簡,精簡,再精簡,故事主要內容如下:

唐朝有一個宰相名叫魏征,他其實是陰曹地府欽點的立碑人!所謂立碑人,就是給那些帝王將相寫生平志,也就是把他們的是非功過一一列舉出來,并判定這些人究竟功大于過還是過大于功,以供陰曹評定此人死后該入六道的哪一道,是否死后要再地府羈押受刑、其后世子孫是否受牽連,是福是禍,這都是要依仗魏征立的陰碑評價定禍福。

皇帝雖貴為是人間帝王,尊貴無比,死后卻仍免不得要受六道輪回,只要受輪回,便受魏征制約三分。

魏征死后,其立碑人身份由其子魏叔璘繼承,但魏叔璘為武后斬,為禍避其家,魏叔璘將其立碑人身份便傳到給了宋璟。

而宋璟雖有賢名,但宋氏后人中為今人所知的卻是他的后人:南宋提點刑獄司宋慈!

宋慈執掌邢獄,堪稱斷獄神手,后編撰我國歷史上第一部法醫著作:《洗冤錄集》。

自此,立碑人除立碑,更兼職陰間提點刑獄司提刑官職位。(其地位相當于最高檢察院檢察長!)勘察陰曹邢獄,也為人間冤魂厲鬼申冤平枉。

我懷中的官印,正是提點刑獄司執掌大印!鎮邪驅穢,判生定死,皆在一印之間!而那越南蠱師之所以沒給我開膛破肚,正是因為我背上有老爺子蓋下的傳承大印!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我聽曲何這般說來,不當他是騙子,便當他是二醫院跑出來的精神病。

(至于為甚么老爺子不姓宋,是因為這我太姥爺膝下無子,只有一個獨生女,后來我姥姥嫁給了我姥爺,這官印也就傳了回來,正巧,是個姓魏的!輪回千年,官印又回到了魏姓人手里,不知這是機緣巧合還是甚么。)

“十四年前,老大人在批公文時,上面留名就改成了:故吏魏國忠代筆!”

“當時,老奴與朱畫還以為老大人將印傳給了您父親,也不敢多嘴問一句。直到后來我們知道,哎!后來才發覺,老大人多半是將寶印傳給了大人!”

“就在昨夜之前,老奴也不敢確定。直等到那蠱蟲挖開大人的背心才看到,大人背上果然已經受了傳承!”

“萬幸!若非如此,立碑人一脈,只怕再無人承繼!”

曲何看著我,眼睛里有光,顯得十分欣慰。

我拍著曲何的肩膀,笑瞇瞇說道:“昨天夜里,直等到老毒物挖開我背心才看到傳承?”

“這么說,你們倆早就在一邊等著,就是不出手,就眼睜睜看著老毒物整死我?”黢黑沉默不語,當是默認了。我忽然心頭就來了氣,指著他鼻子罵道:

“好一個黢黑兒!你可真沒辜負一身黑!一心黑!一口一個大人,叫得挺親啊!哈!”

朱畫聽著我罵黢黑,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大有幸災樂禍之勢。

“朱畫,你也很好啊!先對本大人見死不救,后又對本大人刀兵相向,你比黢黑更可惡!”

看著朱畫給我罵的一個字也不敢說,心里別提多痛快。可痛快之后,又望著老爺子的碑,忍不住牙根打顫。

我又重新跪倒在老爺子墳前,拿起刻刀給他刻碑。老爺子做事向來一絲不茍,我給他刻碑更不敢疏漏。

朱畫與黢黑見我跪下,他們也跟著我跪在一旁。等我終于將老爺子的碑文刻好,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我直愣愣的盯著老爺子的碑,忽然眼見滾出一滴水,我埋頭一看,血紅的兩滴血淚。我是一個無淚人,在老爺子將燒紅的官印烙在我背上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的一生。

這一夜,我是在給老爺子刻碑,也在給我自己刻碑。因為從今天起,蘇木就是陰曹提點刑獄司提刑官!

只有我成為陰司提刑,我才能把那些殺害老爺子的兇手判下地獄!

殺了那蠱師有什么用?害死老爺子的人,我要他們統統不得好死,去地獄懺悔去罷!因此,黢黑說要我繼承老爺子的位置,我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我要真正的成為陰曹提刑官,第一件事便要到陰間述職,黢黑給我說,今天晚上十二點,讓我在楊子河橋頭等他。

————

整整一天,我都坐在楊子河橋頭的石凳上發呆。說實話,對于我即將成為陰曹提刑官,我是既興奮又害怕,我坐在太陽底下,汗流浹背,可我覺得我的手腳都是冰涼的。

等待的時間,總是那么漫長,我忐忑不安的等待太陽西沉。但真當太陽落下的那一剎那,我就忽然慌亂起來,一個人在橋上走來走去。

我從未經歷過這么漫長的一天,度日如年的感覺。我感覺我仿佛過了一生,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我只覺得我快要等得發了瘋。

望著天上的一輪眉月,月光清涼無比。河風吹在我身上,我的心就平靜下來。

我望著四周,不知甚么時候就起了霧,慢慢的霧氣越發的濃烈,四周的樹木也看不見了。慢慢的,我連腳下的橋也看不清。

“叮鈴!”

一聲金鈴響,仿佛離我很遠很遠,又仿佛就在我耳邊,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聽見這金鈴聲,渾身就感覺很不舒服,也說不清哪里不舒服,但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一種陰沉沉的壓抑的感覺。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覺得腳底一沉,就像忽然被人推入一個深坑。

等我反應過來,我眼前的景象完全就變了樣!

我所能看見的是一望無際的水面,天空是沉沉的黑云,四周沒有一點光,灰蒙蒙的一片,這陰沉沉的壓迫感,忽然讓我感覺有些暈頭轉向,我就感覺像是暈車一樣惡心。

我腳下是一條細長的渡船,說是一條船,倒不如說是一根稍微扁平的爛木頭。這爛木頭在水面游蕩前進,但我卻看不見水面有一縷波紋,就像是在冰上滑行一樣。

但當我往水底看時,我真給驚出一身冷汗。平靜的水面下,密密麻麻滿是慘白的人臉,形成一望無際的白斑。那些臉上都有些脫落的皮屑飄著,就像是給福爾馬林浸泡過。

我就看著他們,死死的看著他們。我不知道我為甚么要看他們,但我就忍不住看著他們,仿佛他們就有非凡的魔力,吸引著我。

當我看著他們的時候,我發現他們也看著我!兩只眼睛漆黑漆黑的,就像兩團墨汁一樣。

我看見那些臉也跟著我乘的獨木舟漂,或許說不是跟著我漂,而是向著我聚集過來。最開始我看那些臉時,只是零零散散的,到現在已經重重疊疊的不知堆了多少層,看得我頭皮發麻。

“不能盯著他們看!”

這聲音就像是灼熱烈陽下一陣清涼的風,我忽然清醒過來,才發現我的臉幾乎貼到水面,水里無數張白臉已經浮出水面,幾乎就貼著我的臉。

“啊!呀呀!”

等我回過神來時,我一只腳已經踩到水中,一個倒栽蔥就要落到水里。幸虧背后不知怎么的就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背心,給我提溜回來。

我回頭一瞧,才看到朱畫笑吟吟的盯著我看,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說道:“大人可要小心了!這黃泉路下可有不少無人供奉的冤魂厲鬼,都是些無頭無主的枉死鬼。陰曹不收,六道不管,也不知在這待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您要是跌了下去,奴婢可救不了您啊!”

我瞇著眼,傻子一樣對她笑了笑:“多謝你了!”

我低頭再看著那些臉,他們雖然仍舊圍著我的獨木舟,可他們仿佛在害怕甚么,只遠遠的跟著我,不敢靠近。

這一路上風平浪靜,竟也沒有再出現甚么妖魔鬼怪的,和我想象中的黃泉路可一點也不同。

我和朱畫這一路上相對無言,如果不是老爺子,我想我一生也不會與她又任何交集,或許老爺子大仇得報,我便與他們再無交集。

其實我心里很奇怪,當我知道我是甚么陰曹提刑官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淡淡的興奮,就像得到甚么超能力一樣。

但對于我來說,我天生是一個喜歡過平淡生活的人。我從不喜歡什么人過度的注意我,成為甚么陰曹提刑官注定是一件麻煩的事。

我答應黢黑成為陰曹提刑,一來是因為這是老爺子的希冀,二來是因為我想為老爺子報仇。可我沒想到的是,在我漫長的一生,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所慶幸的是我能成為陰曹提刑,并將這視為我一生的榮耀。

這一路太過漫長,我站得實在疲倦,正躺著獨木舟上,望著沉重的天空。

“到了!”

朱畫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站起身來,看見前面黑沉沉的陸地,忽然就覺得冷颼颼,明明沒有風,就覺得凍得受不住。

“陰路到了!還受得住罷?”

“當然受得住!大人我純陽之體,一身正氣,怎么會怕區區陰氣。”我抖擻精神,拍拍胸脯堅定道。

下了獨木舟,便來到鬼門關。

說是鬼門關,不過是兩扇大黑門。關前左右各站著十個提著藍燈籠的白臉人,那些人死氣沉沉的,看不到一絲生氣,一張臉本就煞白煞白的,在那藍光燈籠的映襯下顯得十分陰沉恐怖,就像站著十多具尸體一樣。

關前搭著一張黑鐵長案,端坐著一個穿著官服的大胖子,相貌奇丑,嘴歪眼斜,仿佛中風了一樣。一看著我走過去,頭也不抬的問道:猝于何年何月何時何地,籍貫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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