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你看他在作甚麼,你快救救我姐姐?!?
周曉曉眼瞅著那怪物身上的胎衣和黏液幾乎完全覆蓋住她姐姐的身體,急忙拽著我說道。
那些大夫和護士就開始用藥,忙活起來。他們在說些甚么我也沒注意聽,可眼下情況實在危極。
說實話,我無論是治住狗孫子還是秦音音,靠的多半是虛張聲勢,依仗渾身官印,威嚇住他們。硬說有多少真才實學,那還真沒得,畢竟我所學不過短短十數(shù)天。
可眼前就有個難題擺在我面前,依我看來,那附在周曉曉姐姐身上的當是個嬰靈。所謂嬰靈,是指還未出世的嬰兒早死后的魂魄匯聚成的特殊陰魂。由于嬰兒既未出世,三魂七魄未全,更人事不知,一切行為皆靠一縷朦朧魂識。
由于嬰兒死后魂魄不全,沒有意識的四處飄蕩,多半過不得多少時候便魂飛魄散,因而嬰靈成形的概率極低。若要行成嬰靈,至少也要數(shù)十乃至上百嬰兒魂魄匯聚不散,再逢滿月陰滯天氣,這才可能。但想一想,若要短短數(shù)日內(nèi)匯聚百十名嬰魂,談何容易?那自是要上百名婦人墮胎流產(chǎn),且還要在同一個地方,相差不過三五天,更是難上加難!
或許正是因為嬰靈難以形成,所以一但真成形,那對付起來便十分困難!
一是因為其匯聚眾多嬰魂,命格太硬,陰陽五行屬性錯綜復雜,往往一擊難死,不過這還算不得甚么。最難的確實它附身而后,因其本能反應,往往附身待產(chǎn)孕婦,將自己魂魄與嬰兒婦女連接融合,這般一來,若要鏟除它,必先將之與嬰兒魂魄小心剝離,否則一但失誤,不僅嬰靈難除,給附體的嬰兒更是神魄大傷,一出世非死即呆,其母元氣重傷,或許終身難孕,這還是輕的,若是稍危急,那嬰靈怨氣重些,多半一尸兩命!
一般來說,走陰的撞上嬰靈,多半是不敢管,一來本領有限,怕壞了事兒。二來不僅容易壞名頭,若是攤上人命,更要受到下頭的處置。
我雖是提刑司陰天子,可說到真本事,或許連個二等走陰人也不如,這也是我為甚麼不肯輕易來的原因。
且看眼前這嬰靈,不用打眼量看,渾身怨氣沖天,少說也是百十來個嬰魂聚集而成。這般規(guī)模的嬰靈,對付起來更加困難,若是朱婳這等鬼道高手,要消滅這嬰靈,也是手到擒來。
要說朱婳斗鬼鎖命的本領,她在地府說一句姑奶奶第二,也沒幾個敢稱第一的,本領縱然高強,但對于剝魂離體這樣的慢工細活,她還不如我,在地府她傳我這本事的時候,把兩個冤魂厲鬼的魂魄融合一起讓我剝離,我十能成一二,她卻在一旁笑話我,待她自己來,一刀子下去,給人魂魄割成一截一截,這就算剝離魂魄術!
眼前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
周曉曉心急如焚,不住催促,我定了定心神,說道:“那嬰靈魂魄已經(jīng)和你姐姐腹中胎兒魂魄融合,若要剝離,成功概率只有十之一二,你可考慮清楚!”
“十,十之一二……”
周曉曉顫了顫,這時候那陰靈將手足與胎盤掩住她姐姐口鼻和下體,這是要將她們活活悶死。呼吸機和心電機便吱吱作響報警了。
那醫(yī)生急得滿頭大汗,一旁護士不住給他擦拭。周曉曉情急難斷,還是點了點頭。
人命關天,我也顧不得避嫌,走上前去,望了一眼,嬰兒紅嫩的小足若隱若現(xiàn),可給嬰靈纏住,怎么也回不去又出不來。那嬰靈將自己的身體都癱軟展開,就像一團柔軟的面團,眼看就要將嬰兒整個裹住,到時候真就沒救了!
我打眼一看,這嬰靈與嬰兒魂魄早已糾纏不清,沒得辦法,人命關天!朱婳雖說這是禁術,但我終究不得不試一試!
“你走開些!我這鬼道沒練幾天,要是傷了你可不好!”
我頓了頓,又道:“最好閉上眼睛,我要脫衣了!”
“???噢!”周曉曉應了一聲,好似回過頭去,我也管不得許多,松了松筋骨,將身上衣裳都除了干凈,隨即聚精會神,雙目緊閉,不聽耳外事!口中頌鬼文咒:一葉障目不見山,以我血軀開慧眼,九幽十獄瞻勘微,陰陰陽陽有界限??!
一念慧眼咒,我渾身鬼氣蒸騰,三十一道陰天子印湛湛生光,恍如邪魔降世!待我再開眼時,已是慧眼神通!
張眼一看,嬰靈與嬰兒魂魄連接處顯露出一道暗金色的光暈,那是嬰兒的陽氣,只要沿著這暗金痕跡剝離便能將嬰靈剝開。
按理來說以我的本事修為還不能開啟慧眼,可身上有三十一道陰天子印綬加持,便可短暫強制開啟慧眼,大約五分鐘!
想要剝離嬰靈,還需得另一樣東西,那便是慧劍!可以我修為,開啟慧眼尚且難得,更別說煉慧劍,更無它發(fā),我只有一狠心一跺腳,將左眼珠的慧眼光輝采出,在手心凝成刀片。這般一來,我左眼便看不清了。
我湊上前去,開始沿著暗金線進行剝離手術。這又是一個難題,我慧眼成刀,本就不甚鋒利,那魂魄糾纏,割起來恍若堅韌的牛皮,甚是難以切割,大約過了一分鐘,我好不容易才打開了一道口子,才剝開不足三寸,縱使如此我還是有些力不從心,氣喘如牛。
才一分鐘,我就覺得眼睛又痛又漲,難受至極,此時也管不得這么多,振作精神,萬不可半途而廢,手上加快了速度,只要打開口子剝離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大約又過了兩分鐘,我已經(jīng)割開了多半,可這時候我的眼睛就更痛了,慧眼光芒不住減退,看得模糊不清不說,眼珠子痛得要命,開始時候像是有人拿洋蔥在我眼珠子前熏,后來只覺被煙撩火燒,痛得睜不開眼。
開啟慧眼是一件極耗費心力的事,這么說罷,我開五分鐘慧眼消耗的體力比疾跑十公里還多,我這時候胸口悶的厲害,已經(jīng)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身子就像掉進冰窟窿,冷得直發(fā)抖,但五臟六腑卻像給碳火炙烤一樣滾燙火熱,仿若心肝脾肺腎都給人穿在燒烤架上烤。
我忍住劇痛,哆哆嗦嗦的繼續(xù)分割剝離,這時候我意識就開始模糊了,眼前漸漸地就看不清東西,只有那一條暗金色的線,它還映在我眼前。我迷迷糊糊的就順著它割,到最后我已經(jīng)感覺手臂上像是綁了千斤重物,再也抬不起刀來。
“還有一刀!還有,一刀!”
我咬牙切齒的舉起手,那刀子就滿得甚么也是的往那最后的金光帶割去。
最后,我眼前一黑,甚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我有感覺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整個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躺在云團上,胸口卻很沉重,有些喘不過氣來,就像給幾十斤的重物壓住,雖然給那不知名的重物壓住,我卻感覺說不出的柔軟舒服,只覺得給壓一輩子也好!
“這是重物究竟甚么?”
迷迷糊糊的我也看不見,伸手便抓,咦~奇怪,這重物觸手圓潤光滑,好不溫暖,好不柔軟,輕輕捏了捏,只覺得整只手都要融化了,可惜一只手還握不住一小半,我又伸出另一只手去,剛剛要捧住那重物。
啪!啪!啪!啪!啪!
一聲聲劇烈的霹靂聲響,我的臉就痛得沒知覺了。這時候我的眼睛忽然能睜開了,一道雪白的光亮照得我睜不開眼,我忍不住的眨眼適應,終于睜開眼睛。
看到第一眼就是朱婳,可她滿臉慍色,一張嬌俏的小臉又紅又白,直是憤怒到了極點。眼中憤恨,仿佛給人殺了老公。我真不知怎么就招惹了她,但看她這般憤恨難當,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恍如冰刀,就直愣愣死死瞪著我,我后背頓起涼意,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我四下一望,這仿佛是醫(yī)院的病房。嘿嘿一笑,也不敢如何正臉看她,忐忑道:“你,你瞪我做甚?”
轉念一想,便道:“我瞞著你開了慧眼,是我不對,可當時情況危機,不得不為!”
但她瞪我的眼神依舊凌厲難當,看來我沒說對。我想了想,除了這件事,我也沒做甚么讓她這樣憤恨難當?shù)氖隆?
剛一想,眼睛不經(jīng)意看到她胸口,乖乖不得了,這一眼看得我頭皮發(fā)麻,骨頭都冷了半截。
但見那兩山衣裳皺著,隱約可見兩道抓握的痕跡,心道不好!只怕命要涼!眼珠子就瞪得更大了!
“還看!”
朱婳一聲羞憤怒喝,我提刑官虎軀亂抖,當真是河東獅一吼,君子抖三抖!
隨即大被蓋頂,雙手護頭,大聲吼道:“打人不打臉!打臉必翻臉!”
“啊喲!”
屁股中了一記奪命追魂腳,真從肉痛到骨頭里。
“啊喲!”
“啊喲!”
隨即便是后背,大腿,等等打不死的地方被招呼,整間病房就充滿我的哀嚎。
“救命??!以下犯上打大人啦!要翻天啦!”
“謀殺親夫!”
“快來人吶!有惡婆娘謀殺親夫!打死人啦!”
“讓你亂喊!讓你亂喊!”
嘴里痛快的代價就是,我就給打得更慘更痛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渾身骨頭也快散架了,那惡婆娘才停手。
我見她半晌沒動靜,這才壯著膽子揭開一條縫去著她。見她臉上雖還有怒容,但卻消了多半。我這才雙手抱頭,打來鋪蓋笑嘿嘿看她,奴顏婢膝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在本大……小人身子不適,大人從輕發(fā)落!從輕發(fā)落!小人發(fā)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婳又冷惡惡的瞪我一眼,我渾身一激靈,
打了打手道:“手欠,嘿嘿,再沒下次!再沒下次!”
想是我卑躬屈膝,奴顏婢膝的模樣討人喜歡,朱婳噗呲一聲捂嘴便笑,立時艷若桃李,美艷不可方物。
“看你這樣子,哪有半分大人的模樣!倒像是個軟骨頭的奴才!”
我嘿嘿一笑道:“嘿嘿,是是是,教訓的是!教訓得是!”
心里卻想,若不是你這惡婆娘偏愛動手打人,我能這樣?大人我這是好男不跟女斗,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你小小女子懂什么?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哼嘿,等老爺能抖得過你,非得,非得,哎!只怕這輩子也斗不她過!想著不禁神色黯然,自艾自憐!
待過的半晌,我也不說話,只愣愣發(fā)呆,也不曉得周曉曉她姐如何了,我那最后一刀是切下去了還是沒切下去,要是沒有,那嬰靈不散,只怕……哎!想到這里我又不禁嘆氣,甚是難過,只盼她母子平安才好。
“你,你生氣了?”
“?。俊?
我抬頭一看,朱婳似有似無的看我,目光里仿佛有幾分歉疚。
我淡淡一笑:“沒啊,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氣我自己沒能耐?!?
朱婳俏冷冷的笑道:“現(xiàn)在才知道?不過也不晚!還來得及!來得及!怎么說,你這次也算勉強立功了?!?
我立時歡喜得蹦起來:“甚么?你是說她們母子平安?”
朱婳嘴角帶著幾分不屑,冷冷清清道:“你也別驕傲!這次只能勉勉強強及格!”
“光憑著一分熱心腸,往往好心做壞事!這次幸虧黑鬼來得及時,不然不僅那女子性命堪憂,就連大人您,只怕,只怕也沒得好過。奴婢早就說過那嬰靈的厲害,不是奴婢話重,就憑大人您那一點點慧眼功力,真以為能一擊就給那嬰靈剝離?哪兒這么容易!”
我一聽她這么一說,立時就像霜打茄子,焉了下去,垂頭喪氣,有氣沒力說了聲:
“噢!知道了?!?
“好啦!沒的惹人惱!你也別氣壘,總之大人有這份熱心腸,有這份膽識,那也很厲害了!比那些見死不救的懦弱無能,膽小如鼠之輩好得多了?!?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領不好可以學,但心冷漠然,卻怎么也難改。一個人但有通天的本領,心冷如冰,硬如鐵石,見死不救,事事想著自己,那又有什么用?急人之所急,難人之所難,那才是真大人!”
說罷,言笑晏晏盯著我,笑道:“大人既然有這份熱心腸,朱婳才不悔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