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四十,拿鑰匙的管理員來開門,看見這三四百人的長隊已經見怪不怪。
咱們都是有素質的大學生,饒是這樣,大門一來,我就給強推進教室。四百人搶占三百個座位,人如潮涌,別看趙云心寬體胖,站坐可就是一把高手,有他在前頭開道,我和馬翰輕松落座。
張龍跑得最快,在第五排的黃金位置占了個坐。還別說,這小子運氣不錯,左右都坐著一個妹子,看樣子,少說兩天的伙食費有著落了,這時候得意洋洋的沖我們笑。
我們三個坐在倒數第五排的光棍隊伍,一般來說女生比男生好學一些,所以座位做靠前,當然越有可能占到好位置。不過對于我來說,只要有地方落腳也就不錯了。
再看看四周,一百來人只有站著旁聽。當然,這一百來人,多數是男的,單反有兩分美貌的女生都有男生主動讓座的,畢竟這也算是一個加分項目。
俗話說的好:單身四年,看豬也眉清目秀。當然,我沒有看不起豬的意思!畢竟給朱婳聽見,少說打斷我狗腿。
這才想起,今早晨她還問我教室在哪兒來著,說是要與我一起上課。左右也沒看見個人影,我想以她嬌嬈的面貌,只怕身旁的座位三百塊也值得,但一想到如果她身旁坐著別有用心的男人,我心頭就說不出的堵得慌,就感覺頭頂有顏色,感覺怪怪的。
忽然間,教室安靜下來,暴風雨前的平靜!
“來了!來了!”
我正準備打電話給朱婳,問她到哪里了,馬翰就滿聲激動的低聲吼起來,一邊吼還一邊拉扯我。
“甚么來了?”
我抬頭一看,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裳的女子正愣愣的站在門口往里看。
但見她生的極為清麗,遠遠望著,就覺得她身上處處散發出動人心魄的貴氣,若是從前不懂什么才稱得上天生麗質,一看她就懂了。這樣的女子,果真舉世難雙。
不知怎么的,我看著她,總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其實每個男子對美人的第一感覺總覺得似曾相識,我不禁問道:
“她就是李君君?”
我才看到馬翰四個眼睛都看直了,哪有功夫回我。其實不止是馬翰,在坐的哪一個男子又沒這般看著李君君?只怕一個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就等她在哪里落座了,不說甚么做她男朋友,就只能成為普通朋友,以后幫襯一把這輩子也夠過活了罷。
那李君君一雙妙目在教室里打量了好幾眼,我似乎感覺她看了我一眼,目光還變了變,就進了教室。我和她四目相對,那一剎那我愣住了,就覺得胸口咚咚亂跳,然后趕緊埋下頭。
踏!踏!踏!
這時候整座教室都安靜到了極點,能聽見每個人厚重的呼吸聲,甚至仿佛還能聽見嗵嗵的心跳聲,但最清楚的確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踏踏聲,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我手機剛撥上朱婳的手機號,那驚心動魄的腳步聲就停住,然后我耳畔傳來一道幽幽清脆的聲音:“同學你好,我能坐你的位置嗎?”
“我,我的位置?”
“我的位置?”
馬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了兩遍。我能聽得見他聲音在微微顫抖。
李君君微微沉吟,柔聲說道:“嗯……你們的規矩,我懂。”
“一千?”
馬翰仿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地問道:
“一千?”
“那兩千?”
“兩千!”
馬翰激動了,我看他腿都在哆嗦。
“三千?”
那李君君以為他嫌少,再次加了價。
“坐我這,只要一千!”
旁邊一個好事之徒就喊起來,李君君看也沒看他,清冷的眸子就盯著馬翰。
“三,三千!”
我一看,馬翰眼珠子都直了,一手抓著我大腿,狠狠地抓。我吸一口涼氣。差點沒罵他。
“五千!”
李君君以為馬翰還貪心不足,直接把價提到五千!從未有過的高價,簡直是駭人聽聞的高價!
在場眾人也被這從未有過的高價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成交!”
馬翰毫不猶豫,斬釘截鐵道!尼瑪,怎么一說五千就不哆嗦了!原來還是嫌棄價格不夠高?
馬翰一答應,我就哆嗦了,手心冷汗直冒。她,她要坐我身邊?
馬翰剛要起身,只聽悠悠一聲:“且慢!”
“我出六千!”
馬翰剛剛離開座位的屁股,嗵一聲重重坐下。
“我的乖乖,這個座位有黃金?”馬翰額頭冷汗就下來了,雙目恐懼的看著我,身體就脫力了。
一道妖嬈的紅影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來到我面前,笑吟吟的看著我,不是朱婳又是誰?
朱婳盈盈一笑,眼波流轉,看了看我,又看著李君君道:“這位同學,五千就想挨著蘇哥哥啦?”
這一聲蘇哥哥,叫得我骨頭都酥了,不禁打個冷顫。
李君君對著朱婳恬淡一笑:
“原來如此!”
“那么八千!”
“八千?八千!”
全場就沸騰了!駭人聽聞的數字!八千!聞所未聞!
“一萬!”
朱婳毫不示弱,抱著肩膀,擺出一副毫厘不退的模樣。
“一萬一!”
“一萬二!”
“一萬五!”
“一萬六!”
“一萬八!”
“兩萬!”
兩萬!兩萬!一個讓所有人背心冒冷汗的數字。
李君君看我一眼,又看著朱婳說道:“非爭不可?”
朱婳毫不示弱:“你說呢?”
“三萬!”
“四萬!”
“五萬!”
“六萬!”
“十萬!”
十萬!就為了一個座位,十萬!現在就看出甚么是土豪,甚么是神豪!我突然感覺自己就是一件拍賣品,明碼標價,價高者得!
正這時候,我們的思修老師。隔壁老王也來了,笑嘻嘻說道:“十萬?老師把講桌位置讓給你們好不好?”
二女異口同聲道:“不好意思,老師!”
“十二萬!”
“十五萬!”
“十八萬!”
“二十萬!”
二十萬!沒錯,就是二十萬,咱老蘇不知道甚么時候也成了香餑餑,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么金貴!難不成我還是個鳳子龍孫?遺落人間的皇太子?也不是啊!我家祖上三輩都是石匠!最金貴也就是個宰相!
馬翰已經抽了,癱在座位上,口歪眼斜的向我問道:“阿木,我,我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道:“沒有,哪有這么美得冒泡的噩夢!”
我看著朱婳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說道:“朱婳,你這是做甚么?”
朱婳瞪我一眼,沒好氣道:“閉嘴!女人之間的事兒,男人少管!”我就楞了,這丫頭今天吃槍藥了?火氣怎么這么大!
我看勸不住朱婳,只好轉頭對李君君道:“這位同學,你……咱們素昧平生的……”
這素昧平生幾個字剛出口,李君君的眼神就變了,一張清麗的容顏立時變得煞白,冷冰冰道:“素昧平生?你說素昧平生?”眼睛里淚水晃來晃去,珠淚簌簌滴落。
我心里咯噔一聲,站了起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渾身都在顫抖:“你,是你嗎?”
李君君也不回我,只幽幽道: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我喉嚨哽咽,胸口仿佛給人打了重重一錘,不禁道: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李君君目光溫柔起來,聲似山間清泉道:“你還記得?”
“從不敢忘!”
我決絕道。
我瞪著馬翰:“兄弟,麻煩你讓個座。”
“噢!好!”
馬翰愣了愣,起身就走。我看了朱婳一眼,眼神里滿是懇切。剛才我和李君君念說的話,她自然懂。于是嫣然一笑:“好!我不和她爭!”隨即盯了趙云一眼,趙云瞇著眼睛嘿嘿一笑:“嫂……嘿嘿,請!請!”
一場紛爭就這樣,終于平息。
“上課!”
老王一聲上課,整個教室的氛圍才轉和,聽課的聽課,但我就覺得自己被無數雙嫉恨的目光瞪住。
朱婳和李君君分坐我兩邊,給兩位美人夾在中央,我手心和背心冷汗直冒。
整整一節課,我們三個都沒說一句話,我只覺得我自己身處暴風雨的中央,有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自古禍水多少年!
天知道我是怎么挨到下課的!
“今晚七點,南亭等你!”
臨走前,李君君柔聲細語道。
“噢!”
我傻愣愣的盯著她,仿佛時間凝固了一般。
張龍一把拍我腦門兒上:“小子可以啊!”
馬翰笑道:“甚么小子?還不叫木哥!”
趙云瞇著眼笑道:“木哥!威武!”
朱婳瞪他們一眼,一個個就不說話了。
朱婳笑吟吟道:“蘇哥哥,跟我過來!”
我只覺得她這一聲蘇哥哥喊得我毛骨悚然,低著頭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時常散步的小道來。
朱婳坐在路邊長椅上,指了指身邊的空座,我老老實實的走過去,朱婳也不說話,我知道她要問甚么。
“她,那個李君君,我以前認識。”
朱婳聲音冷冷的,問道:“僅僅是認識?就沒點兒甚么?”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好一個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你真以為我聽不懂?”
我再看朱婳雪白如凝脂的俏臉,更淡白了幾分,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很生氣到了極點。
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覺得自己偷腥,給原配逮了,但事實上,從本質上來講,我和朱婳并沒有甚么的,但我就覺得對不住她。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給她說。
“我和她認識的時候,她是李維維,一個沒了媽,給爹拋棄的可憐小女孩兒。不是現在光鮮亮麗的李君君!”
我又想起那個剛烈堅韌的小女孩兒,那個用竹竿打的我皮開肉綻的小女孩兒。
我把如何認識她,如何因為偷看她洗澡,被她打得皮開肉綻,她如何領著爺爺奶奶來找我算賬,陰差陽錯定了親,她爹突然出現,把她帶走,一一都給朱婳說了。
我悵然念道: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這是她臨走前一夜教我的!她說,若是下次再見到我,如果我能記得,就嫁給我。如果忘了,她便再也不見我了。”
朱婳有些失落道:“可你記得!記得很清楚,不是嗎?”
“因為我背得滾瓜爛熟,甚至比我自己的名字記得還熟。”
“可從那以后,一別三四年,她就像人間蒸發,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我本以為,嘿!”
朱婳道:“你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沉聲道:“是!我本以為今生此世,再也見不到她了。”
朱婳道:“但你現在又見到她了,而且她也沒忘了你,不是嗎?”
頓了頓,又道:“那,那你準備怎么做?”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現在很亂,實在不知道怎么面對她。而且,而且現在的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
“我聽說,她已經訂婚了,和國家最大軟件帝國的太子爺。”
朱婳忽然冷笑道:“所以,大人怯懦了?自卑了?自慚形穢了嗎?”
我沒有否認,因為確實如此,雖然我沒有見過那位傳說中的太子爺,可相較之下,我確實自愧不如,尤其今天再見到恍如天人一般的李君君,我只覺得當年,果真是癩蛤蟆吃天鵝肉。
朱婳有些惱了,說道:“大人,您要記得您貴為陰天子!”
“這世上有三個皇帝:仙帝、人皇、陰天子!大人雖只陰司提刑,但在陰曹地位,卻不在閻君之下!說您才是真正的鬼帝也不為過!”
“區區人間富商,怎么能同大人相提并論!大人有判生定死,生殺予奪之重權!怎么就這般輕賤自己?”
“大人若是想,揮筆之間便可成為這世間最富貴的人!所謂的財富對大人來說,不該是壓迫您的稻草!”
看著朱婳這般著急的模樣,我突然笑道:“怎么大人的事兒,你比大人還急?”
朱婳一怔,滿臉紅云,沒好氣道:“不和你說了,皇帝不急太監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