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病。”宋承顏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點了一根煙，緩緩開口，聲音低啞而又清冷。
站在陳稷一旁的護士嘟囔著：“這里的每個精神病人都說自己沒病?！?
宋承顏眼風掃過去，瞥見那護士胸前的工作牌，秦格，然后抬眼望她：“你見過像我這么好看的精神病人嗎？”
秦格被她的直白堵到啞口無言，她的確沒見過，這女人極白，眉眼彎彎似狐貍，Chanel珊瑚色的唇釉凃在她唇上絲毫不顯俗氣，渾身染著與生俱來的氣質。
“秦護士，我記得我曾經說過不能這樣對病人說話的?！标愷⑹种赣泄澴嗟厍弥姥兀澳阆瘸鋈グ??！?
秦格臉羞得通紅，連忙欠欠身說“抱歉”，退出了辦公室。
宋承顏看著秦格的背影輕輕笑，似是嘲諷。
“宋承顏，宋小姐是吧？”陳稷翻看了幾頁整理的資料，說。
“是?！?
“抱歉宋小姐，新來的護士不懂事，無意冒犯請你見諒?！?
“你來多久了？”
陳稷頓了頓，“六年?！?
“那你也不懂事，”見陳稷微愣，宋承顏補充道，“你在潛意識里也認為我是病人。”
“抱歉?！标愷⒚蛑?，隨即矛頭一轉，“我們這兒不允許抽煙?！?
宋承顏看著指間還未燒至一半的煙，皺眉捻滅了火星，將煙扔進了垃圾桶。
破規矩真多。
“宋小姐，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審問還是詢問？”
“哦？”
“審問是我必須回答，詢問是我有權保持沉默?！?
陳稷明了地點點頭：“審問。”
無視宋承顏冰冷的眼神，陳稷繼續：“資料上寫著年齡26？”
“下個月27。”
“愛好？”
“寫文字?！?
“平時有急躁、心慌...”
“沒有。”宋承顏摸摸臉頰。
她說謊了。
“說謊對你的病的治療可沒有任何好處?！?
“我沒病?！?
“你的家人為什么把你送來？”
“他們有病?！?
陳稷挑眉：“他們為什么有??？”
“他們以為我男朋友車禍死了?！闭f到這里，宋承顏的手又開始不規矩地摸上煙盒，“他們都騙我，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呀?！?
陳稷回想起昨天與家屬的對話。
————
“陳醫生啊，你可得救救我們承顏啊?！?
“明明她男朋友已經死了。”
“她太固執了，就是不信。”
“那天后她就開始不正常了?！?
“非說她男朋友還來找過她?！?
“各種用指甲摳自己，扔東西?！?
“血淋淋的，看著心驚肉跳啊?！?
“我們承顏可是當紅作家呀，不能這樣毀了?！?
“醫生你們一定要保密，不然...”
————
這種病例他見多了，極度悲傷后精神失常引起的妄想癥，通過長期心理治療加藥物輔佐會有好轉的可能。
“你的家屬已經給你辦理了入院手續，總之，你先住下吧?！标愷⒑仙腺Y料，“過段時間再出院也不遲。”
“憑什么？”
陳稷歪頭：“這樣，你才能證明你的男朋友還活著呀。宋小姐?！彼袷悄茏プ∷纬蓄伒乃姥ā?
她突然討厭起這副欠打的嘴臉。
宋承顏跟著秦格去病房，留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有一個不算太大的內廳，干凈的白色瓷磚，白色熒光燈，白色墻壁。
“那是病人們的活動廳?！辈恢朗欠裼捎趧偛诺膶擂?，秦格只是往前走，并未看宋承顏。
宋承顏點點頭，雖然前面的秦格也看不見。
大廳兩側有走廊，分布著大小不一的病房，走廊盡頭有個鐵門，而廳內是密密麻麻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似在散步，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類似于牛肉干的東西，西面有幾扇加了鐵欄的防盜窗，只看得見窗外幾顆柏楊。
“我們這兒早上七點起床，七點半吃早餐，11點午餐，5點晚餐，其中可以加餐，晚上9點睡覺?！鼻馗駥⑺纬蓄亷нM病房，指了指靠窗空余的床位，“喏，你的家人已經幫你把所有東西準備好了?！?
宋承顏看了看周圍的病床，有3個床位是空著的，對面是一個大概40出頭的阿姨，沖宋承顏笑笑，宋承顏點頭回應。旁邊是個小伙子，畏畏縮縮地蜷在床上，不敢看宋承顏。
還有兩個病床的病人似乎不在。
“平時可以玩卡牌，看電視，不過沒有特殊情況不能外出，也別去廳內的鐵門那邊，為了你的人身安全?！鼻馗駥⒋矒u了上去，“我先出去了，晚上陳醫生會來發藥?！?
宋承顏想起陳稷歪頭那一刻的表情和他滿不在乎的語氣，真是不爽。
待秦格走后，對面的阿姨湊過來，大嗓門地問：“嘿小姑娘，我姓劉，你可以叫我劉姨，你得了什么病呀？”
“我沒病?！彼纬蓄亴畔?，一屁股坐在整潔的白床上。
劉姨一臉不信：“嘿，來這兒的人都說自己沒病?！?
又是這句話。
旁邊的小伙子雙眼死死地盯著宋承顏，咬牙切齒道：“你...你沒病還進來干什么？你是不是被派來殺朕的？你們都想害朕，來人，護駕！給我滾！滾！”隨即枕頭，被子被扔得滿地都是。
幾個護工聞聲沖進來，架起他就走了，架走時那個小伙子還手舞腳踢地嚎叫：“你們會遭報應的！賤民！”
宋承顏在一邊抽搐著嘴角，滿臉黑人問號。
劉姨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道：“被害妄想癥，再加上有那么點不正常，整天都覺得有人要害他，你別管他，習慣就好?！?
宋承顏轉頭看著劉姨，說了聲“謝謝”。
————
剩下兩個病床的病人最終在晚餐時間過后回到了病房，一個長相精致的女生和一個中年婦女。
女生看見宋承顏就雙眼發光，沖過來神秘兮兮地往宋承顏手里塞東西：“拿著拿著！”
宋承顏攤開手掌一看，兩根棒棒糖，真知棒，蘋果味和荔枝味。
她最討厭的味道。
宋承顏垂眸，彎嘴笑道：“謝謝?！?
女生一臉滿足：“你好漂亮，我喜歡，這都是我最喜歡的棒棒糖，送給你，我叫祁嵐，是市一中學生，你呢？”
“宋承顏?！?
“哇！名字也那么好聽，我...”聲音戛然而止，病房門被推開。
宋承顏轉頭就看見了陳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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