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茉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還沒亮，她看到何一言和媽媽都在床邊，想要爬起來，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便試圖動了動她的左腿，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頓時腦子里一片空白……

何一言見她神色有些異樣，以為她還在為昨天的一幕而心有余悸，也不顧宋玉嫻在旁邊，輕輕摟著許茉說：“沒事了，小茉………”許茉似乎沒聽見一般，過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我的腿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宋玉嫻見女兒醒來，精神尚好，不由松了一口氣，聽她這樣問，又沒好氣地回答：“麻藥勁還沒過，當然沒知覺了……虧得這次你命大，沒有傷及筋骨，不然一輩子癱瘓在床，誰還敢娶你？”

何一言聽宋玉嫻這話，連忙回答：“對不起阿姨，是我沒保護好小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宋玉嫻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什么好好照顧，我女兒回國不到半年，就進了三次醫院，怎么次次都有你………”說罷，又覺得有些不妥，別過頭說道：“對不起……我去給小茉買點吃的……”轉過臉去，抬手不經意擦了擦眼角的淚，走了出去………

許茉知道媽媽擔心自己，突然覺得很愧疚，聽到何一言說：“阿姨說的對，小茉，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他抓著許茉的手，眸色深沉。許茉看到他的左手纏著紗布，想起昨天若不是他護著自己，恐怕今天這紗布纏的就是她的臉了。“天災人禍誰也無法避免，什么連累不連累。只是可惜了你那輛車，估計要報廢了………”何一言見她此時還惦記著車子，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嗎？昨晚事故的五個人，除了貨車司機，后面小車的司機和乘客都………我們倆是幸存者……”頓了頓，又問：“車子撞向公交車站的時候，你的方向盤為什么往右而不是往左？”

許茉一愣，脫口而出：“因為我離得更近啊……”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副駕駛座上沒人，她完全可以向左打方向，致使車子右側撞向公交車站，用副駕駛來緩沖撞擊，以她的技術，可以保她毫發無傷，她十幾歲開始跟著父親學賽車，對于速度的應變早已融入腦海。可副駕駛上坐著何一言，她怎么會為了自己保命而置他于險境？何一言顯然也洞悉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這樣問。

許茉問道：“如果我癱瘓了，你會照顧我一輩子嗎？”何一言不假思索道：“從你進搶救室我就想好了，不論結果怎么樣，我都要照顧你一輩子。”許茉笑起來，說道：“所以你不用覺得歉疚啊，如果你癱瘓了，我估計是沒有這個耐心照顧你一輩子的，還是換你照顧我好了………”說罷狡黠一笑，何一言知她心意，將她擁緊，更加心疼。

這一番下來，許茉知道自己這條腿起碼是保住了，最多就是休養一段時間便可恢復，不由得松了口氣，言語間也樂觀起來。不過隨后她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傷口深嗎？會不會留疤？”如果真的留了疤，那么夏天還怎么穿裙子？女孩但凡有點愛美之心，都會關心這個問題。何一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如實回答：“那么深的傷口，就算醫療技術再先進，也會留下一點痕跡，不過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許茉“哦”了一聲，何一言又說：“醫生還說，這幾年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他知道許茉最喜歡穿高跟鞋了，也許他理解不了為什么女孩子那么鐘愛高跟鞋，而穿著高跟鞋的許茉又怎么能四平八穩疾步如風，可是他看到許茉眼里的失落，柔聲安慰：“不要難過，小茉穿什么鞋子都一樣好看……”

宋玉嫻買了早餐回來，見何一言一夜沒有休息，吃過早餐，便叫他先回去。何一言還想說什么，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有些斑駁的血跡，便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下午再過來。”

出了病房的門，才走了幾步，只見戴輕宇匆匆忙忙跑來，見到何一言，有些急促地問：“你沒事，那小茉呢？小茉怎么樣了？”何一言回頭看了看許茉所在的病房，回道：“她已經醒了，不過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現在還是早晨，車禍的新聞估計都還沒出，戴先生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吧？”

戴輕宇一時呆住，別過頭并不接這話，只說道：“既然小茉沒什么事，那我就不去看了……”何一言冷笑道：“你是很希望她有事？又或者你們更希望有事的那個人是我吧？”戴輕宇搖頭說：“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何一言踏前一步：“你不這樣想，不代表別人不會，今日之事，我定會加倍奉還。”戴輕宇渾身一震，望著揚長而去的何一言，頓時有如墜入冰窟。

他輕手輕腳地來到許茉的病房門口，透過窗戶看到許茉和媽媽在聊著天，不知怎么想起他們以前的時光來，那時許茉不過十七八歲，他第一次在賽車場見到她，她從她的紅色跑車上下來，牛仔褲配著黑色的小皮衣外套，長發高束在腦后，一臉青春飛揚，過來便對他挑釁：“聽說你是他們中間最厲害的賽車手，敢和我比一比嗎？”那時的他，對她一見鐘情。

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以前該多好，年少的他們無憂無慮，不必在乎這險惡的世界。以前他只覺得許茉和一般他認識的小姐姑娘們有所不同，后來經歷了很多他才發現，他所認為的不同，是許茉骨子里的堅毅，勇敢，那是他最向往的東西，而在她面前，他只能自慚形穢。

戴輕宇伸出手想去敲門，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她沒事就好，何必去打擾她？縮回的手握成拳，回望一眼里面依舊樂觀的許茉，悻然離開。

病房里的許茉自然不知道外邊的這一切，下午何一言過來，許茉問他：“看你的行程，好像年底的例會還沒有結束，你……”她抬眼看著何一言，何一言笑著說：“沒事，我已經安排孫副總去了，還說我工作起來什么都不顧，我看啊，你比我想得還多……”許茉不服氣地說：“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怕你不在，公司業績受影響，業績受影響，那我工資不是要打折扣了？”

何一言知道她口是心非，她設計師的工資能有多大影響，主要是還是擔心他，便笑著說：“整個公司的業績如果只系在我一人身上，那我可是要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現在公司的運作模式足夠規范，員工各司其職，我不在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影響，你就不用擔心了，還是好好養好你的傷吧。”

許茉點點頭。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他太辛苦，連周末都很少有，趁著現在休息一下有什么不好，所以也就不再提這方面的話了。只是她沒想到，后面住院的一段時間，何一言除了上午三四個小時回家或去公司處理事情，其他時間全部都在醫院陪著她，有時晚上她一覺醒來，看到何一言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