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伊莎貝爾小姐。”

城市沉在夜幕底部。圣威爾斯北郊的一處站塔，伊莎貝爾來到塔頂。

“你好，我需要乘坐飛艇，要去羅素。”她看向跟自己打招呼的中年管理員。

“我很抱歉，這個時間已經(jīng)沒有前往羅素的飛艇了。”管理員掏出懷表，已經(jīng)是十點五十分了。

“但我很急。”伊莎貝爾拿出一張泛黃的紙。

管理員接過，快速審閱一番。在確認了落款處的紅色圣堂印章后，他點點頭，把紙撕碎，丟到一旁取暖的篝火桶里，銷毀了。

伊莎貝爾并沒有半點驚訝。那是一份特權(quán)書，在獲取了相關(guān)特權(quán)后，需要由授予特權(quán)者親自當(dāng)面銷毀。

“馬上為你聯(lián)系飛行總部。”管理員進入崗?fù)ぃP(guān)上門窗，撥動著桌上金屬設(shè)備的表盤。

伊莎貝爾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是某種通訊設(shè)備，魔法和煉金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可能由于原理較復(fù)雜，制作耗費大，因此沒有普及，只有在重要場合才會配備。

相比之下，在這個通訊略為阻塞的年代，圣堂的“回響”真的方便很多。通過圣痕和魔法力量，建立起成員間的聯(lián)系，雖然有時候接收到的信息十分模糊，但也算好用了。

“圣威爾斯北啟航塔，代號……”管理員繼續(xù)撥動表盤，對著喇叭花一樣的東西講話，“請總部批準。完畢。”

說完他停止撥動，等候了幾分鐘。很快那個設(shè)備發(fā)出急促的鈴響，他再次接通，點點頭，又掛斷。

“已經(jīng)可以了，大概需要等三十分鐘。”

“謝謝你。”伊莎貝爾說。

“喝杯咖啡嗎？這么晚去出任務(wù)，一定要打起精神，注意安全。”管理員善意提醒。

“麻煩你了。”伊莎貝爾正好也想來一杯。

管理員披了件深綠大衣，兩人慢慢走過站臺。

飛行艇的站臺都很有特色，甚至稱得上是這個時代的建筑奇跡。下面是幾層高的瞭望塔，頂層是一片露天站臺，足有十幾米長。兩端都是懸空的，只有加固的鐵欄保護。

管理員掏出鑰匙，打開盡頭休息室的大門，點燃墻上的油燈，又到一旁去準備咖啡。

“雖然是夏天了，晚上倒有些冷。”管理員開始燒水，“聽說是有冷空氣從北邊來了，羅素那邊最近也會降溫。”

伊莎貝爾倒覺得還好，可能是這里太高了，云層薄，管理員年紀大了怕冷。

但她也只是微笑點點頭：“是嘛？看來我到羅素，也得買件大衣了。”

“加糖加奶嗎？”

“加一點奶，不要糖，謝謝。”

管理員微笑點頭，手法嫻熟，很快準備好了熱咖啡。在這么高的地方守夜的確很無聊，稱得上消遣的，可能就是泡咖啡喝。

“這么晚了還要去任務(wù)，應(yīng)該是十分緊急的事情吧？”管理員說。

“的確。但我不方便透露。”

“我明白，我明白。”管理員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后才低聲說，“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

伊莎貝爾自然清楚，他指的是沉船事件，于是也點點頭：“真是讓人悲痛。”

她沒有說自己是幸存者之一，那樣只會讓事情變得麻煩。現(xiàn)在沉船事件處于調(diào)查階段，在獲取足夠多信息之前，沒有太多可公開的情報。

“海上的交通工具總讓我感到不安全，就跟天上的一樣。”管理員說，“這些年蒸汽工業(yè)發(fā)展迅速，王國制造了蒸汽船，蒸汽飛艇，卻一直沒怎么考慮陸地上的事。”

“這倒是真的。可能他們覺得在陸地上，有馬車就足夠了。”伊莎貝爾說，“但馬會累，蒸汽機不會。”

“說起這個。”管理員喝了口咖啡，“有一次聽上頭聊天，提到了關(guān)于蒸汽車的事情。”

“蒸汽車？”

“沒錯。看來王國其實早就已經(jīng)開始弄這些陸地交通工具了，只是一直沒有公開。嘿，伊莎貝爾小姐，你想想，能在陸地上跑的車，不需要馬，憑借蒸汽驅(qū)動，用輪盤駕駛，補充一次燃料能開三個小時。”

管理員面露向往神情：“這將是最接近我們生活的交通工具，一旦有了蒸汽車，人們可以駕車回家，或者去其他城市游玩。我簡直無法想象，那會多么方便！”

不可否認，如果這種蒸汽車真的投入使用并且普及，人們的生活會便捷許多。但同時也有一個問題，既然是陸地交通，需求量自然很大，這種蒸汽車能批量生產(chǎn)嗎？

“如果快的話，可能在明年王國慶典就能投入使用。希望我有機會得到一輛。”管理員已經(jīng)開始盤算，“真是好奇啊，那種不會被馬帶到溝里去的，能自己駕馭的車，究竟是怎樣的？”

自己駕馭，也可能開到溝里啊。

伊莎貝爾沒有說，只是笑笑，附和著他的美夢。

管理員繼續(xù)聊著蒸汽工業(yè)。看起來他真的是無聊壞了，好不容易有人能說說話，這才說個不停。

忽然，一陣類似汽笛的鳴響傳入耳中，由遠至近。

管理員似乎還想講下去，但最終還是略帶歉意地點頭笑笑：“看來飛艇已經(jīng)抵達了。”

伊莎貝爾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對管理員表示感謝。她推門而出，昏暗的站臺盡頭，夜色迷霧中透出兩道明亮的白色光束。

那鳴響愈發(fā)清晰，如同藏在云中的巨獸在嘶吼。

伊莎貝爾撥弄長發(fā)，衣擺翻飛。

“那么，就送你到這里了。”管理員在一旁壓低帽子，“祝你一切順利，伊莎貝爾小姐。愿圣堂榮光萬世長存。”

說完，管理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伊莎貝爾左拳按在胸口回禮，對這位退役老兵表達最真摯的感謝。

巨獸終于沖出夜幕。光澤鮮明的金屬外皮包裹著它的全身，兩束探照燈如同利刃掃破云霧，渦輪增壓機發(fā)出不安的躁動，在站臺上掀起一陣大風(fēng)。

天穹號。

這是一艘皇室的軍用飛艇，體積不大，馬力卻是客運艇的三倍以上，配備的重火器都隱藏在金屬外殼的機關(guān)之下，隨時處于戰(zhàn)備狀態(tài)。

飛艇在站臺邊懸停，艙門打開，一身軍裝的中年人在艙口等候。他胸前掛滿軍勛，戴著白色禮儀手套的右手伸出，大聲呼喊：

“歡迎乘坐天穹號！請登艇吧！伊莎貝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