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提到傅柔嘉就很有效，慕容銜原本寡淡的玉容微微一抖，臉色沉了幾分。

甄懿眉眼深深，看了慕容銜一眼便垂下眸子來，一時間竟然對他沒了什么底氣。

慕容銜明亮的黑眸突然閃過狡黠的神色，俯身欺壓著靠近，一字一句道：“你該不會是在吃醋？”

甄懿耳畔慕容銜忽冷忽熱的聲音一不留神就縈繞進她的心尖，內心五味雜陳，一時間千絲萬縷的錯綜涌上心頭，便退開幾步正色道：“三殿下以為自己是何人？能讓我吃你的醋？”

慕容銜顯然對甄懿這么過分鎮定的反應很是不悅，俊眉一挑，臉上露出寒色。

甄懿定了定心神，強壓住心中的煩亂，做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盯著慕容銜。

“三殿下身份高貴，甄懿不過小小太醫，搭不上您的。今后你我二人這般的私下見面，還是盡量免了吧，否則傳出去，怕是有些不長眼的人要對殿下污蔑了，甄懿擔不起這個責任。”

長廊外微雨滴答，枝頭珠露點點，甄懿的話一字一句不差地落在了慕容銜的耳里，塞得人難受。

慕容銜眉頭一促，本就含著寒意的眼神又冷下幾分。

甄懿怕他再想先前在校場那樣，連忙福了福身子，行了個大禮，“殿下，甄懿告辭。”

她很少，甚至從未對慕容銜行過大禮。

慕容銜身子一滯，霎時間周身寒氣逼人，直勾勾的眼神里仿佛帶著利刃，毫不猶豫地朝甄懿砸去。

在慕容銜寒冷徹骨的眼神里，甄懿淡然轉身，迅速消失在了慕容銜的視線里，留下慕容銜一人，心中若有所思。

甄懿走得快極了，一路碎步踏踏，跟著身后的澄兒就是小跑著也都快趕不上她。

“小姐，今日為何對三殿下這樣的態度？”澄兒緊緊地跟在甄懿身后，去官學尋人的時候正巧看見了甄懿對慕容銜說的一番話。

“無他，身份有別而已。”甄懿匆匆道。

“小姐……你之前對三殿下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的……”

甄懿忙亂的腳步戛然而止，身子騰地停住。

澄兒光顧著說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到甄懿后背，吃痛地縮了縮頭。

“小姐……”

“澄兒，人都是會變的，之前如何如何并不代表就會一直下去……慕容銜，還是盡量不接觸為好……”甄懿眼神閃爍，聲音細的快叫人聽不見。

甄懿啊甄懿，你在躲些什么，怕些什么？

“小姐······”澄兒擔憂地看了一眼甄懿。

這樣的小姐，澄兒從未見到過。

她眼中的甄懿，總是一臉淡定從容的模樣，偶爾有些小脾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今日的她，太過反常了。

甄懿擺擺手，朝著澄兒回眸一笑。

她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皇后召見她召見得奇奇怪怪，反應這么大，實在讓她摸不著頭腦，加上公輸先生又叮囑她遠離這些天家的人，她大概也有了些猜測的方向，可是這個方向，叫她實實不敢繼續想下去。

眼下之計，還是先避開慕容家的人較好，不管是慕容銜還是慕容清、慕容銃。

官學大考之后的總算是有幾日能夠讓這些世家子弟放松放松的了，甄懿索性向李安然告了假，直到官學成績出來為止。

夏日的明都城天氣陰晴變化得緊，上一刻街上的小販們還正頂著烈日在外叫賣，下一炷香便可能被瓢潑大雨淋得滿身狼狽。

甄懿漫無目的地徘徊在宮里的四方角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宮婢侍衛，輪番在她眼前劃過，不留痕跡。

只聽得一陣哐當的聲音，接著一個宮婢就端著整壺酒水魯莽地撞上甄懿。

甄懿來不及多做反應，狠狠地摔在了四方角道硌得人慌的石頭上，衣袍被這一壺酒水浸的醇香四溢的，染濕了一大片。

宮婢年貌很輕，形容尚小，頂多十四五歲的模樣，眉眼清秀，還沒抬頭見人，余光一看到甄懿太醫官服的紫黑烏沉砂衣衣角，便嚇得三魂沒了七魄，不斷地磕頭賠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驚擾了您，都是奴婢的錯！”

“沒事，不打緊。”甄懿對著小宮婢笑著，止住了她的磕頭，倒也沒摔到哪里就是這一壺水，全灑在了她的外襟衣袍上，濕嗒嗒的樣子，甄懿身為一女子實在是不雅觀。

小宮婢盯著甄懿的衣袖口和衣袍，滿臉自責慌張。

甄懿也低頭看了看自己濕乎乎的外襟衣袍，一大片黑色的墨跡沉了下去，像是天邊的暗云圍城，緊巴巴地貼著甄懿的內襟，撥弄得人不舒服。

“都是奴婢笨手笨腳，將，將您······您的衣裳給弄臟了。”小宮婢骨碌碌的眼睛粘著淚水，抬頭看了一眼甄懿，覺著眼生也叫不出身份來。

“算了，我自己回去換身衣裳便可。”甄懿轉身便抬步。

“您······您留步······”小宮婢雖然年紀尚小，但是這些規矩禮節還是清楚的，甄懿這樣走回太醫院去，回頭指不定會被別人如何說道，“這是奴婢闖下來的禍，怎敢再讓您這樣走回去······”

甄懿眨巴眨巴眼睛，盯住她嬌潤的雙唇一動。

“奴婢是馴馬房的人，馴馬房離著就幾步路遠，若是您不嫌棄······奴婢帶您去那里先去換身衣裳。”小宮婢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一般，盡管身子還在發抖，但是目光炯炯。

甄懿躊躇片刻，便同意跟著這個小宮婢走。

跟著小宮婢越走越偏僻，人也稀稀落落了起來，仿佛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模樣，安靜得可怕。

“這馴馬房怎么這樣安靜？”甄懿偏眸一瞧，四周似乎有改道的痕跡。

小宮婢低眉順眼地回答道：“西涼國送來的那匹駿馬本身性子暴躁，待在越熱鬧的地方更加桀驁不馴，所以皇后娘娘便下令，清了清馴馬房周遭的一干閑雜人等，也將這邊的路改道了，好給那匹駿馬一個清凈的環境。”

“沒想到這匹馬如此受娘娘重視。”甄懿自言自語，也算是回應了小宮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