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憶和柴忌回家的那一天,天氣很冷,吳恙和李司露早早地便起了床,然后陪著宋嘉憶和柴忌去了汽車站。
票是早幾天便在網上訂好的,在如今高鐵發達的年代,方便的交通卻并沒有減少行色匆匆的行人,接近年關,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故事。
吳恙看著宋嘉憶和柴忌還在分岔路口喋喋不休,做著與對方的告別,白日里的云在空中飄著,積郁著一年一來說不出道不明的感受,有點沉悶,似乎馬上就會飄起小雨。
“現在好了,就我們兩個了。”
李司露無奈地撇了撇嘴,手叉著腰分腿站在原地,眼神里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嘆息。
“還好你還在,不然我就一個人了。”
吳恙這時候才發現,有些緣分,真的很奇怪,如果你和一個人有緣的話,說不準,你周圍的所有人都在無形之中擔任起助攻的角色。
“你說什么呢,恙恙,我當然得在,我媽還整天去你家蹭飯吃的,現在又加了我一個。”
“哈哈,這倒是,馬上就輪到我們蹭你們了。”
“當然可以,等我哥回來,肯定請我們吃飯。”
李司露知道吳恙心里在想著誰,握住吳恙的手,笑得很是開心。
其實有時候,身邊的人,真的很重要,就像如果現在自己是一個人送宋嘉憶和柴忌回家,那么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吳恙想,自己一定會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大哭一場。
宋嘉憶和柴忌在那里表演著兩個人的電影,周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他們的背景。
好幸福啊。
吳恙心里驚嘆了一句,純粹出于漫不經心。
“你說說,我們又不是見不到了,他一個大男人,怎么那么矯情。”
宋嘉憶哭笑不得地走回到吳恙和李司露面前,指著站在一旁寵溺地笑著的柴忌。
“是啊,柴忌,記得早點回學校哦!”
吳恙向柴忌揮了揮手,然后把視線轉到宋嘉憶的身上。
“走了,姐妹。”
宋嘉憶傾身抱了抱吳恙和李司露,然后又做了個比心的手勢,轉身也離開了。
路上行人很多,也不時地傳來小孩子的哭啼聲,吳恙心里有些煩躁,但是就連自己也找不出煩躁的根源。
吳恙轉身,看到旁邊正大哭大鬧的小女孩,一邊哭還一邊叫著爸爸。安慰小女孩的婦人也紅著眼,不停地將掙扎著的女孩摟在懷里,還輕聲說著:“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呀,回家了,就見到爸爸了。爸爸在忙,我們要乖。”
吳恙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此刻心里很是煩悶,已經不想再去想些什么,只是低著頭,任憑自己的思緒開始在空中飄揚。
“恙恙,是你啊。”
突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將吳恙的思緒拉了回來,吳恙看著眼前出現的男人,是胡俊杰。
“這是?”
李司露打量了一下,胡俊杰的穿著很是干凈,臉上還帶著笑,禮貌地朝李司露點了點頭。
“這位小姐姐我見過哦。”
“真的假的,我可沒有見過你。”
“你見過的,司露,那天我們去酒吧,程程和柴忌打游戲的時候。”
吳恙見李司露正撓著自己的腦瓜子,模樣有些可愛。
“哦,我記起來了,難怪我總是覺得你有些眼熟。”
“你當然記不得我,那個時候,你把眼睛始終盯在自己的男朋友身上,哪有時間看我啊。對了,你男朋友呢?他回家過年了嗎?”
話題突然陷入了沉默,吳恙尷尬地低著頭咳嗽了幾聲,然后看向李司露,果不其然,李司露的笑有些僵硬,其實比哭都要讓人心疼。
“胡俊杰,你怎么會在這里?”
吳恙下意識想把話題扯開。
“哦,我來送我一個親戚,他家里有點遠,早早來拜了年了,這兩天在我家,這不今天剛走。”
“怪不得這幾天沒看你打游戲。”
吳恙笑了笑,其實胡俊杰,確實是一個很暖的人,很會照顧人,一般來說,如果自己身邊有朋友家人在,他不會自己一個人塞上耳機,躲在角落里打游戲,他會選擇照顧身邊的人。
“那是,這兩天我做了很多事情,可累了,對了,馬上就該吃晚飯了,你們有沒有想過要去哪吃?”
吳恙看了眼李司露,李司露會意,只是搖了搖頭。
胡俊杰看兩個女生迷茫的樣子心里閃過一絲愉悅,然后熱情地發出邀請:
“那要不我請你們吃飯吧。”
本來也沒想過吃飯問題的兩人,最后選擇和胡俊杰一起去吃海底撈。
其實也沒什么胃口,只是一時興起,吳恙和李司露叫了幾瓶酒,純粹是為了發泄,但為何需要發泄,誰也說不好。
李司露倒是不在意,一個勁地往自己腹中灌著酒,就連向來很注重自己飲酒量的胡俊杰都被李司露灌得有些醉醺醺地神志不清。
“胡俊杰,很高興認識你。”李司露瞇著眼,看著杯中迎合著燈光發亮的酒,“你知道嗎,你說錯了,我的男朋友不是回家過年了,而是他根本就沒來找過我。”
吳恙聽見李司露的聲音,頹然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爬起來,然后一把拽住李司露的胳膊。
“司露,你說的男朋友是誰啊?”
“還能有誰?我給你看。”
李司露從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指著手機封面上自己和張萬峰的一張合照。
這張合照,是李司露和張萬峰在運動會上拍的,那個時候,李司露走累了,張萬峰執意要背著李司露,李司露害怕,張萬峰就說,被老師看到就裝出腳瘸了的樣子,像吳恙和凌司程一樣。
那時候,張萬峰總是笑得那么寵溺,說著最好聽的話,用最好聽的聲音,告訴李司露,她就是自己心中的小公主。
“看,就是這個王八蛋,張萬峰。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過電話了,我一空下來就想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最后一次還是我們畢業那個夏天,然后就一片空白。”
李司露是笑著說的,但淚水卻從來沒有辦法騙人,都說酒后吐真言,其實李司露就是借助酒這個媒介,讓自己無法說出口的話,全數落在同樣喝醉了的吳恙耳中。
“誰不是呢,姐妹。”
吳恙醉醺醺地摟住了李司露。
“我的程程也很久沒有回來了。”
李司露跟吳恙心滿意足地我了握手,然后舉杯碰了一下,抬起頭一飲而盡。
“恙恙,你想感受一下我哥的余溫嗎?今天,你去我家好不好,我把鑰匙給你。”
“那你呢?”
吳恙顯然很是激動,她從從來沒有在凌司程家住過。
“我當然是偽裝成你的樣子去你家啊,不然你家人會擔心的。”
李司露笑嘻嘻地摸了摸吳恙的頭,動作像極了凌司程。
“怎么全世界的人都會摸頭殺?你們都復制粘貼程程的吧!”
“那可不,他是我哥,不會收我錢!”
李司露大佬般地從包里拿出鑰匙,,然后砸在桌上。
“女人,這是我的房子,送給你了。”
“謝謝老板。”
吳恙喜笑顏開地將鑰匙拿在手上,還舉起來輕吻了一下。
然后大家似乎聽到了一陣呼嚕聲,兩個女生一起看向身旁趴在桌子上已經呼呼大睡的胡俊杰。
“睡著了?這么沒用?”
“嘿,兄弟?”
兩個女生推搡了一下胡俊杰,然后就像耍猴般壞笑了一下,很默契地踮起腳,一起離開了。
“恙恙,你可以走嗎?會不會走丟?”
在商場門口,李司露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然后指著自己回家的方向。
“我當然會走,打個計程車就行,以前你們家里沒人,我還經常會走過去看看,早就把路摸透了。”
吳恙的模樣有些自豪,忽視了行人拋來的好奇的眼神,說得很是響亮,就好像在跟全世界說,喜歡凌司程,是她吳恙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
“行,姐妹,到了給我打電話。”
李司露看著路邊開過來一輛計程車,順手攔了下來,然后將吳恙塞進了車子里。
汽車發動的時候,吳恙還從窗外伸出手朝李司露揮了揮。
“你什么時候也能回來呢?”
李司露落寞地轉過身子,然后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一顆星星也沒有,很孤單。
吳恙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到了凌司程所在的小區,拖著激動和疲憊走進去,吳恙踩著地面上跟燈光遙相呼應的鵝卵石,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說著什么,像是在幻想著與凌司程見面的情景。
突然聽見手機震動了一聲,吳恙慌張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卻發現因為沒電,手機正在關機中。
在心里低咒一句,然后滿心歡喜地繼續朝凌司程方向走,一蹦一跳地,就像此刻凌司程正走在自己身后一般,心底里升起一份欣慰。
走著走著便走到凌司程的家,吳恙在凌司程家門口徘徊了一陣子,然后拿起鑰匙,想要開門進去。
只是不知為何,只要自己把鑰匙往鎖上放,自己的心就會跳得很強烈,呼吸也會開始變得愈發沉重和艱難。
吳恙自己給心跳“砰砰”地配了幾聲音,然后索性一股腦地坐在了凌司程家門口。
靠著墻,開始了自己的日常自言自語。
“你說你到底是在慫什么?家里一個人都沒有,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沖進去,二話不說就往床上一趟,就這樣睡過去了,不行嗎?”
“你在害怕啥呢?膽小鬼!”
吳恙的聲音越來越弱,后來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打開了,隨著開門聲一起響起的,是一個熟悉的,打電話的聲音:
“你在哪里?恙恙呢?信息信息不回,電話也不接,你們兩個女生怎么一點不知道保護自己?”
剛打開門,凌司程便看到了靠著墻睡著的吳恙。
凌司程就站在那,就能聞到吳恙身上的一股很濃重的酒氣,此時吳恙的臉很紅,呼吸也有些急促。
凌司程眼角閃過一絲驚愕和不滿,然后對電話里囑咐了一句趕緊回家,就匆匆把電話掛了。
“恙恙?”
“嗯?”
吳恙似乎聽見了凌司程的聲音,諾諾地應了一聲。
“怎么睡在這里,萬一遇見什么不好的人怎么辦?”
“不要,不要遇見不好的人,求求你了,讓我回家,我家就在這里,我有鑰匙的,你看。”
吳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被凌司程的話嚇醒,拿起方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鑰匙,往凌司程臉上砸。
“這個鑰匙可以開門?”
凌司程捉住吳恙亂揮的手,一時也來了興趣。
“嗯,可以的,你是不是也想住,你可以留宿一晚,沒關系。”
“哦,是嗎?和你一起睡嗎?”
“不不,不是的,我有男朋友的,你不能和我一起睡,不然他會弄死你!”
吳恙把手抵在凌司程胸口,死活想從凌司程懷里掙脫出來,卻每一次都不告而終。
“呵,笨蛋。”
凌司程看著吳恙慌張的表情,輕聲笑了笑,嘴上還不饒人地說了句,“讓你喝那么多酒。”
如果說得知吳恙和李司露在一起喝酒的時候,自己心里差點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馬飛出去到兩個女生身邊,此刻開門看到的吳恙,著實是給自己的一個驚喜。
凌司程這次是臨時飛回來的,他本來是打算和爸媽一起回來,只是沒辦法,中國有一個他太想念的人,花了幾天時間沒日沒夜把自己的功課做完,然后便匆匆地飛回來了,來得太過匆忙,在飛機上手機又沒了電,所以連聯系都沒有來得及。
不過好在,此刻吳恙就好像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終于讓自己這么多月來,無處歸依的心,找到了自己停泊的港灣。
凌司程看了看手機,給李司露發條信息,然后低頭哄了一會沒意識的吳恙,就像哄著一個正在哭鬧的小孩,然后好說歹說才成功將吳恙騙進了自己的家里。
進了屋子以后,吳恙就好像斷了閘,開始有些嘔吐,不過吳恙一有感覺,就熟門熟路地沖進了凌司程的家中,這倒讓凌司程有些驚訝,沒想到失去了意識的吳恙,對自己的家倒是挺熟悉的。
安頓好吳恙,已經很晚,凌司程坐在床邊,撫摸著吳恙的腦袋,此時的吳恙,正睡得很沉,手里抱著一個當時自己送給凌司程的抱枕,還帶著微笑。
“做著什么夢呢,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凌司程有些發笑,此刻沒忍住,將唇在吳恙額頭輕輕點了一下,然后關上燈,悄悄地關上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