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宋嘉憶躲在政教處門口，朝里面張望著，看到凌司程拉著吳恙走了出來，宋嘉憶立馬回頭跟躲在自己身后的張萬峰和李司露通報。
見吳恙被凌司程拉著，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宋嘉憶立馬關(guān)懷地摸了摸吳恙的臉，替她將淚水擦了去。
“沒事吧，恙恙。”宋嘉憶跑完1500回來，聽趙軍說吳恙和凌司程被請到了政教處，就立馬跟著趙軍趕了來。
吳恙搖搖頭，勉強擠出了一抹微笑。
“怎么樣，兄弟？”張萬峰看到凌司程和吳恙牽著的手，猜了個大概，此刻攬住凌司程的肩，看著他。
“沒事。”凌司程勾了勾嘴角，轉(zhuǎn)頭跟宋嘉憶說，“她渾身都被雨淋濕了，你陪她去換個衣服吧。”
宋嘉憶點了點頭，第一次看到凌司程用這么關(guān)心的語氣說話，來不及替吳恙高興，拉住了吳恙的手。
“恙恙，我們走吧。”
“我也要去。”李司露舉起自己的手，轉(zhuǎn)身跟張萬峰說，“你也回寢室換個衣服吧。”
“嗯。”張萬峰摸了摸李司露的頭。
看著三個女生離開的背影，張萬峰戳了戳站在一旁發(fā)愣的凌司程：“沒想到你這種好學生，也有跟老師吵架的時候啊。”
看凌司程拉著吳恙的手安全出門，那定是將老師氣得不輕。
“我只是跟他們陳述了一個道理。”
凌司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眨了眨眼睛，最后笑了笑。
“哈，行，你厲害，果然好學生把學校拆了都能夠安然無恙。”張萬峰笑了笑，跟凌司程勾肩搭背地走了。
在寢室匆匆洗了個熱水澡，然后換了一身干凈的校服，吳恙從浴室里走出來，看到洗手臺的鏡子上，厚厚地凝結(jié)著水汽。
回想了一下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就好像在夢里一般，讓吳恙有些喘不過氣來。
對著鏡子努力照了照，出了一層厚厚的薄霧，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見。
吳恙抬起自己的手指，在鏡面上畫了畫，寫下了兩個字：“司程”。
“她是我的女朋友。”
“是你永遠都拆不散的那種。”
兩句話在吳恙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地重復循環(huán)，就好像自己進入了一個空氣中充斥著大量莫名氣體的環(huán)境，很難受，很壓抑。
自己真的決定要和凌司程去英國了嗎？
這確實是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并且始終在糾結(jié)的。可是為什么，真的發(fā)生了，決定了，卻會開心不起來？
突然想了想自己的媽媽，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吳恙腦子里暈乎乎的。
搖了搖自己的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吳恙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拿起書桌上自己的飯卡，吳恙走向門外。
“恙恙，你去哪？”宋嘉憶和李司露發(fā)現(xiàn)吳恙要離開，趕忙問道。
“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你們不用管我，我沒事。”吳恙扯出了一抹笑，有種讓人心疼的感覺。
“那好吧，一會兒就是午睡時間了，你記得早點回來。”
“我，中午不回來了，一會直接去操場上等你們，幫我請個假吧。”
說完，吳恙便離開了。
感覺胃里空空的，吳恙走下樓，想要去超市里買點吃的。
出了宿舍，外面很是安靜，到了午睡時間，大家都已經(jīng)進了寢室。
雨也停了，只余下太陽，射在還有著水潭的地面，發(fā)出閃閃的光。
“這個天氣，陰晴不定的。”吳恙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出了宿舍樓，她路過了公共電話亭。
電話亭孤零零的立在那，原先每次見到這里都是人山人海，但現(xiàn)在這個點，卻一個人也沒有。
一股莫名的感覺襲來，吳恙下意識走到電話亭，拿起電話，按下了一串數(shù)字。
“喂？”對面有些憔悴的聲音響起，那一刻，淚水便涌了出來。
“奶奶。”吳恙努力忍著哭腔，輕喚了一聲。
“恙恙，你怎么這個點打電話給我了？”奶奶聽到吳恙的聲音，有些欣喜，又有些擔憂。
“嗯。”吳恙醒了醒鼻涕。
“恙恙，你是不是在哭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在學校欺負你了？”
“沒有。”吳恙有些哽咽。
“那你怎么了？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恙恙，其實你不需要有這么大壓力，讀書這個事情你盡力了就好，讀不好也沒關(guān)系，家里的事你就更不需要操心了，爺爺奶奶在呢，我們會想辦法的，你就只要自己開開心心的就好。”
“奶奶，我就是，就是有點想你們。”吳恙努力讓自己笑了笑，一邊抹著眼淚。
“原來是想我們了啊，別哭，別哭，明天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嗎？明天奶奶坐車來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奶奶，我們學校很偏的，你找不到會迷路的，我自己回來就好。”
吳恙有些擔心奶奶真的會坐車來接她。
奶奶的腿腳一直以來都不好，膝蓋有時連彎都彎不下去。
“唉，其實奶奶也在想你啊，你最近都不打電話過來，奶奶知道你們晚自習下課晚，有時候晚上就不敢睡下去，就想著萬一你什么時候打電話來了，我又睡著了，接不到你的電話怎么辦。
我都擔心死了，家里面出了那么大的事，奶奶也知道，你怎么可能不難過呢，可是也沒有辦法啊。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其實這些都沒辦法的，做人就是這樣，你過的日子再難，也得過下去。這一段困難期，過去了，就沒事了。”
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其實她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人說過話了，在家里弟弟在，她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被弟弟吳越聽到了，也會難受，他還小，不能讓他受這樣的打擊。
“恙恙啊，你這個人總是把不開心憋在心里，其實有時候，說出來就好了，你小學的時候班主任不是還夸你樂觀嗎？你就開心點，天塌下來你也還有爺爺奶奶，最差我們的生活也就這樣，差不到哪里去了，挺過去就好了，一年以后，就又會恢復原狀的，你媽媽很能干的。”
奶奶開始激勵著吳恙。
吳恙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笑了一笑，閉了閉眼睛，將眼眶中積蓄的淚水全都擠了出去。
再說了些有的沒的，吳恙匆匆地把電話掛掉，生怕自己的淚水會又涌上一波。
捂著胸口再一次貪婪地喘息，吳恙轉(zhuǎn)過身，背靠在墻上，蹲了下去。
突然聽見依稀有著腳步聲，一個身影，籠罩在了自己的面前。
吳恙沒有抬頭，看著來人腳上的鞋子，她便知道是誰。
努力低著頭，咳嗽了幾聲，想把抽噎掩蓋，卻不想凌司程低下身子，從口袋中摸出一包紙巾，遞給了吳恙。
凌司程不說話，只是抿著唇，看著吳恙。
吳恙的眼睛哭得很腫，此刻艱難地想要撐開眼，卻以失敗告終，低頭接過紙巾，拿出一張把自己的整張臉擋住。
“對不起。”吳恙抽噎了一下，弱弱地出聲，“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吳恙不知道該如何跟凌司程說，但是她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就是因為自己，害凌司程甘愿留在三班，也害凌司程決定留在中國。
可是她偏偏不能，這些事情，都關(guān)系到凌司程的一生，她不能那么自私，更何況，自己什么都沒有，更什么都不配。
“你還知道你很麻煩？”凌司程笑了笑，把吳恙緊緊貼在臉上的紙巾拿了下來，重新拿出一張紙巾替吳恙擦拭著。
“連哭都哭得這么麻煩。”
凌司程笑著抱怨了一句，眼神中有些寵溺。
“你怎么來了？”吳恙后知后覺地問了一句。
“我來看看你。”凌司程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我猜的。”
“......”
“恙恙，你剛才說，要陪我一起去英國，是真的嗎？”
凌司程看著吳恙的眼睛，很真誠，也有些無法掩蓋的欣喜。
吳恙被這一抹溫柔包圍，沒有太多的力氣思考，愣愣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英國，我?guī)湍悖瑧{你的水平，一定可以跟我去同一個大學，就算不可以，我們也可以離得很近，每天都能見到的那種。”
凌司程認真地說著，“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吳恙此刻很暈，剛哭過，所有的力氣都已經(jīng)殆盡。
我當然相信你，自始至終，我只相信你。
凌司程有些欣喜若狂，帶著吳恙去了商業(yè)街，然后又坐到了操場上的觀看席上。
此時的操場，一個人也沒有，靜得就好像另一個世界。
由于午睡時間，很安靜，又有了被抓包的經(jīng)驗，吳恙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放眼望去，觀看席上，有一個小小的女生，靠在身邊男生的肩膀上，微微地笑。
“所以司程，我們究竟是誰向誰表的白？”
“我吧。”
“不行！”
“為什么不行？”
“因為明明是我喜歡你更早。”
“可是是我跟主任說，你是我女朋友。”
“那我不管，反正是我向你表的白，然后你答應了，就這樣。”
吳恙笑著，在午后暖融融的陽光下，淚水干涸以后，笑得好像冰川消融。
“恙恙，其實可能，我喜歡你更早。”
凌司程扭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那個女孩。
“我不信。”吳恙嘟著嘴。
“從那晚帶你聽星星的時候，我就覺得，為什么世界上會有這么單純可愛的女孩子。明明很傷心，卻還要故作堅強。”
思緒瞬間回到了初一的那個夜晚，操場上在聽星星的男孩，那個美的像畫中走出來的男孩。
當時的吳恙就想把他畫下來，不想后來，居然真的成為了自己心中永遠的畫。
“所以你是，從那個時候就。”吳恙有些吃驚，想著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干什么。
那時候自己還整天哭著想要回家，又怕生，對誰都愛答不理，整天一個人偷偷的哭，更別提注意到凌司程了。
凌司程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敢跟你表白嗎？”
吳恙眼巴巴地看著凌司程，聽著他的傾訴。
“因為我慫，我不敢說，我知道自己未來會去英國，我怕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我不敢陷入這份感情，因為我明白自己的心，一旦涉足了，便再也逃不掉了。”
“那為什么你最后還是要說我是你女朋友？”吳恙感覺到一刻的溫暖，像在陽光下不斷往上延伸的爬山虎，綠蔭一片。
“因為我受不了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欺負還唯唯諾諾的樣子，你不會反抗就讓我來幫你。”
這應該是自己聽過的最美的情話了吧。
吳恙看著凌司程認真的表情，聞著凌司程身上熟悉的氣息。
好溫暖。
這便夠了，不是嗎？自己不是一個貪心的人。
“剛才張萬峰跟我說，你是一個很堅強的人。”
“嗯。”吳恙感覺到一絲困意，靠在凌司程肩上閉上了眼睛。嘴里還輕輕應著。
“恙恙，今天開始，你不用再做一個堅強的人，我會保護你，你難過的時候，就這樣靠著我，想哭多久我都陪你。”
“不行，哭久了會丑。”吳恙呢喃著。
“還有比你現(xiàn)在這樣更丑的嗎？”凌司程側(cè)過臉看了看吳恙。
“凌司程！”吳恙輕喚了一聲，卻不像是在生氣，“我以為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可是偏偏這個時候你出現(xiàn)了。”
“多好啊。”
這是吳恙有意識前的最后一句話，然后便彎著眼睛睡了過去。
凌司程聽著吳恙酥倒骨子里的聲音，笑了笑。
是啊，多好啊。
如果可以，一輩子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