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應該已是深夜,吳恙還沒有睡下,她楞楞地抱著手機發(fā)呆,好像是在等誰的消息,又好像不是。
突然有人悄悄地推開了門,吳恙嚇了一跳,看向門外,進來的人,是她的弟弟,吳越。
“越越,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吳恙舒了口氣,可同時,另一種緊張又席卷而來,在弟弟面前,她不能表現(xiàn)出難過。
“我睡不著。”吳越木訥地走過來,走到吳恙床邊,“姐姐,你這么晚了也還沒睡,是不是因為害怕?”
吳恙愣怔了片刻,勉強笑著說:“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啊?”
“嗯。”吳越似乎想說什么,但是沒有說出口。
“姐姐,你這次回來,什么時候走啊?”吳越糯糯的聲音,讓吳恙有點心疼。
“8月30號吧應該,到時候學校應該會有通知。”
“那你走了以后,能不能常打電話回來?你走了以后,家里就只有我和爺爺奶奶了,會很冷清的。”
“那爸爸呢?他不是在嗎?”繼父是吳越的生父,可他們的關系,也很平淡。
“爸爸也要走了,他說要去外地避一陣。”吳越或許還弄不清楚家里的情況,畢竟他還小。
吳恙聽著感覺很不自在,如果可以,她想要留在家里,哪也不去,陪著弟弟,那該多好。可是她不可以,這個時候,她不能萎靡不振,她要高興,替家人分擔一點,不能再讓他們擔心。她看著吳越稚嫩的臉,水靈靈的眼睛,在燈光的照映下閃著光。他還那么小,為什么要讓他經(jīng)歷這些?吳恙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有點沒用,遇到事情只知道哭。
“越越,你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嗎?早點回去睡吧。”吳恙安慰著吳越,摸了摸他的頭。
吳越點了點頭:“姐姐,我還在放暑假了啦,怎么會要上學呢?笨蛋。”但吳越還是起身走了出去,順手幫吳恙關了燈,“那我去睡了,姐姐晚安,早點睡吧,如果害怕,你就來找我,多晚都行。”
吳恙默默地說了句“晚安”,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他上二年級的弟弟,似乎比她還要堅強。
她笑了笑,站起身也走了出去。奶奶的房間里,燈還亮著,吳恙隱隱約約地聽到一陣咳嗽聲,心里抽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恙恙,你還沒睡啊。”奶奶看到恙恙進了來,感到有點驚訝。
“怎么這么熱,不開空調(diào)嗎?”吳恙抬頭看了看擺設一般的空調(diào),有點心疼。她知道,奶奶是為了省錢。床邊上,一臺老舊的電扇發(fā)出怒吼般的聲音。
“開了空調(diào),我怕冷。”
吳恙點了點頭,坐到奶奶床邊。“媽媽現(xiàn)在在哪里?”
“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了沐州,那個女子監(jiān)獄。”奶奶握住吳恙的手,“恙恙,就一年,很快的,很快就會過去了。”
“一年。”吳恙重復了一句,“我可以去看她嗎?”
奶奶點了點頭:“后天是27號,是探監(jiān)的日子,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去。你弟弟那里瞞不住,我跟他說了,天氣這么熱,我們坐客車去,他就別跟去了,下次放寒假再帶他去看。他真的很懂事,本來我們打算瞞著他的,但他其實心里早就知道了。一直以來都沒哭過,只是那天你媽媽還在夏舜的時候,我們帶他去看,他和媽媽都哭得話都說不出來。我看了心疼。”
“嗯,他還小,不應該經(jīng)歷這些的。”吳恙努力讓自己也堅強一些,“需要帶什么給她嗎?”
“很多東西都帶不進去,你媽媽寫信過來說要帶的東西,你爸爸都給她準備好了,監(jiān)獄里面管得嚴,什么塑料的啊,鐵制的啊,都帶不來,我們給她找了好久。”奶奶一邊說著,一邊揉搓著吳恙的手。
“準備好了就好。”吳恙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一直以來都是家人在擔心她,寬慰她,她也想寬慰一下家人,卻不想,自己是這樣的力不從心。
“我原先還說呢,恙恙那里,能瞞著就瞞著,恙恙這個人從小就喜歡多想,又這么愛哭,如果被她知道了,那說不準會怎么樣呢,現(xiàn)在想想,我真的是傻,我們家恙恙長大了,這瞞也瞞不住的,還不如告訴她。”奶奶含情脈脈地撫摸著吳恙,笑得云淡風輕,“恙恙,其實這些沒有什么,人活著,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你還小,以后你經(jīng)歷地多了,就會明白,其實這些都沒有什么。這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小插曲,他不斷的給你不平凡的風景,讓你成為一個不平凡的人。”
“對了,恙恙,我突然記起來,前幾天你的外婆電話打過來,讓你去她那一趟。媽媽的事情她已經(jīng)知道了,她也很擔心你。你去看看她吧。”
吳恙的生父是入贅進門,因此所謂外婆,就是他的媽媽,他在飯店打工,日子過得不是很好,外公走得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也舍不得花錢,總是省吃儉用的,把錢省下來。
吳恙點了點頭,這時候,手機振動了一下,吳恙從睡褲的口袋中掏出手機,是一條信息,陌生的號碼:
Though the night was made for loving/And the day returns too soon/Yet we'll go no more a-roving/By the light of the moon.
短信是一段英文,第一反應,吳恙就想到了一個人。好在她英語好,每個單詞都能看得懂,但合起來看,她橫讀豎讀,都不能清楚地理解其中的意思。無奈之下,她只好復制下來,去度娘那找了個翻譯。
奶奶看她嘴里念念有詞,好奇地問:“恙恙,你在念什么?”
吳恙笑了笑,我朋友知道我心情不好,發(fā)了段英文,來安慰我。
“哦,你朋友真好,是嘉憶嗎?”
“不是,是拜倫寫的。”吳恙笑了笑,站起身,“奶奶,你早點睡吧。我明天會去飯店看她的。”
吳恙拿著手機,回到自己的房間,又一次念著這一條匿名短信。不用問,她心里已經(jīng)知道了號碼的主人是誰。她望向窗外,今晚的星星,很明亮,與昨晚的滂沱大雨不同。空調(diào)對著她吹著,泛起絲絲冷意,她將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高,便打開手機,在通訊錄里保留下一個號碼,名字欄寫下了四個字:“我的星星”。
“黑夜原是為了愛,白晝轉眼就回還。但我們不再徘徊,沐浴著那月光一片。”吳恙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深呼吸,就當作,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別怕,是夢,總會醒的,醒了,就沒事了。
沐浴著那一片月光,吳恙努力,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