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方瑞眼睛還盯著東墻的那架古箏，她已經盯著那架箏看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接這個電話，但是，顯然這個打電話的人非常有毅力，鈴聲斷了又響，斷了又響。有點麻木的滑開了手機，眼睛又看向了古箏。這時，她聽到一個帶著哭聲的低吼聲：

“好啊，你真行，有本事你這一輩子都不要接電話。”

聽到寧樂失控的吼聲后，方瑞突然間想笑，她已經在這個屋里窩了兩天了，什么東西也沒有吃，她很奇怪，胃都餓得發痛了，為什么她的精神還這么好。

“你說話啊，裝啞巴呢。”

方瑞輕咳了兩聲，清了清有些堵的嗓子開口道：

“沒有，就是不知道該給你說什么。”

這話一出，手機那邊的寧樂也說不出話來了，是啊，這時候好像說什么話都是多余的，說什么都是一堆廢話，有什么用。

“瑞瑞，你以后怎么辦。”寧樂壓著嗓子問。

方瑞把眼光從古箏上移開，她仰頭看向屋頂，屋子已經有一些年頭了，白色的墻已經泛黃，讓人看得很不舒服，她嘆了一口氣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們怎么可以做出這樣事來，他們就沒有想過跟方行哥商量一下嗎？方行哥這才出國幾天啊，他們就做出這樣的事來，養了你這么多年，他們就一點感情也沒有嗎？”寧樂越說越不甘心，這個世道里，有血緣沒血緣就那么重要嗎？

方瑞用胳膊蓋住了自己的眼睛，讓眼淚浸入了她的衣服，這兩天她哭得次數，可能比她長到十七歲哭的次數還多，她還叫什么方瑞，直接叫哭包算了。

“別這么說，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又怎么能不換回來呢。”聲音啞啞的。

“那他們就這樣把你扔到那個古城了，你在首都生活了十幾年，到了那里你能習慣嗎？那里吃的東西你能吃慣嗎？你要是想吃涮鍋的時候怎么辦啊！”寧樂越說越傷心，她在電話里已經開始抽噎了。

方瑞嘆了一口氣勸說：

“樂樂，別哭了，這里，其實也挺好的，都是大都市有什么不習慣的。你別擔心我了，我沒事的。你不是說過，我就是那打不死的小強，到哪里也沒問題。”

這明顯是安慰人的話，寧樂聽了是真的感到傷心了，她從小跟方瑞在一個小區里生活，方瑞是個什么樣的脾氣，她能不知道。看著個子不小，刀槍不入的樣子，其實就是一個小公主。

別人叫她帥哥，她就真的認為自己是個男孩子了，她就是長了一張帥氣的臉，骨子里還是那個小公主。

她在那個家里是被嬌生慣養過了十七年的，現在一點緩沖都沒有就把人給送走了，他們真做得出來。

“你少來，我說那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就你吃一頓飯還挑三撿四，蔥不吃，姜不吃，茴香不吃，韭菜不吃，海鮮就吃大蝦和魷魚。家里人都知道你的習慣。現在呢，誰還能記得你這些習慣呢，誰還會牽就你呢。”方教授夫妻把那個女孩帶回來的時候，他們小區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從她的衣著打扮，又怎么看不出她家庭條件有多不好。

方瑞無聲的笑了一下道：

“會習慣的，都會習慣的，沒有人慣著了，就什么都習慣了。”

“你就這么，這么認了嗎？”

“嗯，說到底，我到底不是他們家的孩子，現在各回各家，也沒錯。”

“你就不給方行哥說一聲嗎？”

“不用了，哥在國外出差也挺忙的，不用麻煩他了，這事說了也沒什么用，別打擾他了。”她知道，這件事如果讓他哥知道了，他哥不會就這么算了的。但是她覺得這樣做其實沒有什么意義，事實就擺在那里，怎么掙扎都像是笑話一樣。

“瑞瑞，那你還回來嗎？還回首都嗎？”

方瑞扭頭又看了一眼那架箏，心里突然很堵，嗓子里好像有東西塞住了一樣，話怎么也說不出來。

寧樂聽著那邊輕微的呼吸聲，已經明白方瑞的心情，可是她不甘心，憑什么，憑什么那個人回來了，方瑞就不能來首都了。

“方瑞，你必須回來，因為我在這里等著你呢，大學，大學你必須考到首都來，你要是不來，我這一輩子都記恨你。”

“樂樂，何必呢。”

“你就當我不講理吧，你在這里生活了十七年，這里的一切你都熟悉，憑什么她來了，你就不能來這里了，反正我不管，你大學必須考到這里來，如果你不來，我就休學一年，第二年考到你報考的學校去，你別以為我在說著玩兒，我說到做到。”

“你別鬧。”

“我沒鬧，方瑞，方行哥如果不讓你考首都的大學，我這個寧字倒過來寫。”

方瑞沉默了，如果說那個家還有讓她最舍不得的人，那就是她哥了。以她哥的性子，她是必須得考回首都的。

今年她上高二，離高考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也許那個時候她就會把什么都看輕了，看淡子，也許她就能夠坦然的回到那個城市去了。

“好，樂樂，我答應你，答應你大學去首都。”

聽到她的回答，寧樂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方瑞這個人只要答應了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一言為定，我等著你，不見不散。還有，你把地址給我，我有些東西要寄給你，你走的太匆忙，有很多東西都留了下來，我看到方伯母把你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放到了車庫里，我給要回來了，我打算寄給你。”

方瑞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小房間，苦笑了一聲道：

“別寄了，樂樂，寄來了我也沒有地方放，我現在住的這個房間有點小，那些東西沒用也占地方。”

“混蛋，混蛋，都是混蛋。”寧樂不甘的罵著，方瑞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好了，我還有東西要收拾，就不給你聊了，有事你就微信吧，我一直在。”她現在是真的不想再談論這些事了。

“嗯，那你早點休息吧，我的電話你以后一定要接，知道嗎？”

“嗯，知道了。”

“那我掛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