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也沒有看清來人，只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便含糊回應了。

蘇若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原本紅潤的臉上毫無血色，就連最上好的胭脂粉黛也擋不住她的疲倦。她似乎想要看清來人一般，倔強地抹去嘴角再一次溢出的血，努力仰起頭看他。

她閉上眼睛，閉了很久，似乎也想了許久，才把眼前的男人從記憶的最深處挖了出來。

“夜曦？”她有些不確定。

眼前的人微微頷首，算是默認了。

夜曦看著她心口的血不斷溢出，眼眸低垂，低聲問道:“痛嗎？”

蘇若聽著他的問題，已經沾滿血漬的手再次抹去嘴角處流出的血，嘴唇翕動，眼神迷離，似乎又回到了昔日的光景一般。

她五歲時就被送到了君長清的尊燮殿教育培養，可以說他算她的半個師傅。

她是九天神闕雪宮誕生的第十任雪神，也是他唯一親自教導的一任雪神。

初見時，他也是如同對著別人那般冷著一張臉對著她。如出一轍的冷著臉教她讀書寫字，冷著臉教她如何為人處事，冷著臉教她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她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的，他漸漸的開始對她笑了，語氣也對她溫柔了。輕聲溫語地指導她舞刀弄劍，耐心地包含著她所犯的小錯誤。

她其實很知足了。

她的心似乎漸漸被捂暖了。

后來月朗風清下，她在那被挑動心弦的夜晚，終于面紅耳赤地說出了那句“我喜歡你”。

再后來，他開始喚他阿璃，他喚她為長清。

到最后，萬里紅妝，笙歌十里，她終于要成為他實至名歸的妻子了，九天神闕的女主人，君長清永遠的伴侶。

“長清。”

“嗯？”

“是不是往后我便可以喚你為夫君了？”那時她鳳冠霞披，嬌俏的臉上仿佛染了一層薄薄的紅霞。

他一時間沒有說話，清冷的臉上對于她露出溫柔的笑，幾乎要迷了她。

她聽到他說:“阿璃，你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為我去做？”他修長的手溫柔地撫上了她的眉眼，而后緩緩移到她的朱唇之上，最后在他的心房處停了下來。

她猶記得，他指尖撫在她臉上的冰冷溫度。

君長清想要她的心，實際上他也得到了。

––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眼前如罌粟花般綻開的艷紅，似乎就是在嘲笑那情意漸投，金緣相結只不過是這樣的一般黃粱一夢。

她的思緒漸漸收回。

痛么？當然痛了。

“萬蟻噬骨之痛也不過如此了。”她顫著身子回答。

寒風凜冽，她的聲音在蒼茫的白雪中顯得極為的寂寥。

夜曦沉默了一瞬，斂下眸子，“蘇若，你的魂魄已經被送進過無憂蓮涵養，從無憂蓮處生，死后魂歸無憂蓮，我本來想為你圖個方便，卻料想不到會造成這樣的后果。”他又問:“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她艱難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夜曦，眼神異常的堅定，她的世界本來就沒有多少光，他曾經給過她光明，想來也不枉走這一遭。

“不悔？”他又問。

“不悔。”她垂下眼眸，想來他和她之間誰也不欠誰了。

夜曦的眸子變得有些冰冷，“你倒是值得，倒是不悔，那你怨嗎？”

她一下子沉默了，嘴唇翕動，沒有再說話。

夜曦冷笑，想來還是怨的。

夜曦盯著她，沒有一絲情感的墨色眸子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他說:“蘇若，我當時讓你來做什么的？”

蘇若沉默了，沒有回答。

“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呢？”

蘇若再次沉默，鮮紅的血似乎已經在心口處被風凝固了，嘴角處的血也已經不知道被她擦了幾次。現在她感覺困意鋪天卷地而來，已經漸漸麻痹了她的神經。

她隱隱地聽到眼前的人說:“這不是你，這又才是你……”她感覺到有人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處，風雪是冰冷的，但是他的指尖是暖的，她聽到他說:

“你愿生，那么我便給你一次機會，收斂起你的小性子，你本該是最強大的，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是嗎？她閉上了眼睛，似乎耳邊的人還在說著話。

她心想，絮絮叨叨的，真吵啊，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