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云琦一番不算長的對話后，云顏的心情可謂是一落千丈，她本藏的很好的沉重心事一下子被勾了出來。

她沒有直接回房間，怕自己藏不住表情，面對父母那真是說也說不清。

如此想著，云顏反倒是走到了云家祠堂，云氏祖宅這么大，除了她住的地方外，也就昨晚來過的祠堂算是比較熟悉了。

云顏此刻的心情是煩悶的，她只是隨意地盤腿坐在了祠堂門前的兩級臺階上，單手支著腮發愣。要說她對云家的人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也是沒有的，這一次她是做好了打算來救父母，她的心理建設本是很牢固的，但不知為何，與云琦的對話后就讓她覺得心里堵得慌。

或許，作為一個有同情心的人在聽到看到這樣的事情后，多少會受點影響？

云顏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煩悶至極卻又無人傾訴的她鬼使神差的拿出了一直貼身帶著的玉佩，開口道：“白墨澤，你聽得到嗎？唉，我有些郁悶。”

在這個無人可訴的時候，云顏最先想起的，唯一可以想起的，也只有白墨澤了，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對白墨澤的依賴和信任之高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

“你可以和我說說為什么云家會和冥府締結婚約？所謂的復仇又是怎么一回事？”是的，直到現在，云顏才想到關鍵是什么！之前她一味的莽撞，央著白墨澤放自己回來，卻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

拂雪曾提到過的復仇，那必然是發生了什么糾葛才會有復仇。可早不復仇晚不復仇，為何偏偏等到現在？還有冥婚與復仇的因果關系，是因為冥婚而復仇，還是因為復仇而冥婚？

別看只是主謂顛倒，可結果卻差了很多！

疑團還很多，云顏越理越清晰，也愈發覺得事情復雜，想起自己之前什么都沒思考就想扭轉，真的是太天真了！

甚至威脅白墨澤相助，是一點也不顧他的立場了，自己真是，太任性了……

越是如此想，云顏就越覺得心酸，再加上玉佩久久沒有回應，她的眼眶漸漸濕潤，她抬起頭望天，并不想讓眼中的淚落下。她其實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現在，卻動不動就落淚。

云顏啊，你要更堅強才對！

她如是安慰自己。

“冥婚，大約是三百五十年前發生的事，當時定下這個規定的，是尚未失蹤的閻君白澤，具體緣由并不清楚，只知是為了山鬼。”低雅的聲弦不緊不慢地響起，與此同時，玉佩上煙霧裊裊，漸漸勾勒出人型，白墨澤已坐在了云顏身邊。

“你來啦！”云顏語氣輕快了不少，好似看到這個人，原本盤桓在心頭的壓力都消散了似的。只不過，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奇異，尷尬了咳了一聲，“咳……”

白墨澤沒有應聲。他從地府來的，身上還穿著寬大的黑袍，此刻端坐在臺階上，衣袍鋪了滿地，就跟桌布似的。

“山鬼又是誰？”為了緩解自己的失態，云顏轉移了話題。

“山鬼是吸收瑤山的散魂形成的精怪，據聞是她收養了閻君。所以，對閻君來說是像母親的姐姐。”白墨澤輕聲道，其實，他對閻君并沒有很深刻的認識，在他到地府的時候，閻君已經失蹤近兩百年了。他知道這些，也多虧了孟婆，那才是和閻君一起的同時代的人。

像母親的姐姐，無需更多說明，這樣一句話足矣。

云顏扶額，她覺得自己的頭很痛，她那位先祖到底是怎么招惹上這樣一位大人物的？冥界閻君立下的規矩，那是可以輕易化解的？

咦？不對，云顏靈光一閃，并且很快就抓住了這個異樣，不對，這其中的邏輯關系不對！

“依你這樣說，冥婚多半是閻君給云家的懲罰，那既然罰了，又何來復仇？就算贖罪也該是償還，怎么倒頭來越來越嚴重了？”

白墨澤悄然嘆息一聲，語氣間更多的是無奈，“這就是我不讓你插手此事的原因了。冥婚，說白了就是閻君的詛咒，閻君尚下落不明，但有人卻想破了閻君的詛咒，強破詛咒只有一種方法，打敗詛咒化出的實體，否則，被施術者將會被毀滅，一個不剩。”

云顏聽得毛骨悚然，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痛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還有另一撥人與云家有仇？”

“嗯。”白墨澤話說到這，也不再隱瞞，“很有可能，是山鬼。”

“啊？”云顏震驚，嘴巴張開一下子都合不攏，這位先祖真是好本事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仇恨如此穩固的，時隔三百多年都消除不了！

“還記得你被拂雪帶走前地府發生的緊急事情嗎？一直養在冥界修復魂魄的山鬼蘇醒了，并且逃了。”

云顏冷不丁的伸手拉住白墨澤的衣袖，潔白纖細的手在不住的顫抖，有些怔怔的望著他好看的側顏，“你準備怎么做？”

“我會護你周全。”從始至終，白墨澤回應云顏的，只有這一句話。

云顏一時不知該怎么回應他，他會做什么，聽完這么多，她心里多少猜出一些。只是，阻止的話云顏卻說不出口，沒有白墨澤，自己沒有可以抵抗的手段，自己所仰仗的，能仰仗的，也終究只有他。

千言萬語，云顏最終翕動唇瓣，只能說出一句話，“你一定要活著的。”

“噗嗤。”原本有些傷感沉重的氣氛因為白墨澤這一笑聲被打破，他唇邊揚起淺淺笑容，伸手曲指刮了云顏的鼻尖一下，“傻阿顏，一百多年前我就已經死了。”

“……”云顏無語，自己明明很嚴肅很正經在說話好不好。

“誰在那？”白墨澤驀地衣袍一揮，朝著祠堂院中的一棵松樹方向放出法術。

“慢著！”云顏腦海中猛地閃出一張臉，連忙出聲阻止白墨澤。

白墨澤何等反應，在他發現異樣的同時法術已經放出，再到云顏的反應總歸是慢了一拍。不過法術雖不能收回，強制改變方向還是可以做的，就這樣，風刃甩到了一側墻上，墻面瞬間就被破開一個口子。

看著轟然倒塌的墻面，云顏欲哭無淚，自己等一會兒要怎么和大家解釋……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白墨澤原本的施法方向，松樹前出現的正是昨夜云顏碰到的鬼魂——梁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