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顏走進房間，坐到床邊，看著安靜地躺在床上的白墨澤。他就像睡著了一樣，可不知為何，眉心卻有微微的褶子，就是昏睡了也還依然有煩心事嗎？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揉平他眉心的褶子，可手伸到了一半，卻又停駐在半空中，好一會兒，云顏還是收了回來。

“孟婆說你醒來一定會希望見到我，可我卻覺得，你應該不想見到我。”云顏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也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舍命救我，因為孩子嗎？可你若真出了事，沈顏要怎么辦？我明明只是一個替代品，或者就是連替代品也算不上，你又為何要這般對我？”

云顏對著白墨澤喃喃自語，雖然明知他聽不到，不，或許就是因為他聽不到，自己才可以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吧。

“現在，我又多欠了你一條命了，這份債，我該怎么償得清？”云顏眼眶紅紅的，沁著的豆大淚珠愈落不落。

“我并不需要你償。”意料之外的，白墨澤突然出聲回答。

“你醒了……”云顏見他睜開眼睛，激動的就想跑出去找人，卻被白墨澤一把拉住手腕，疑惑地扭頭看他，“你放開我，我去找孟婆。”

“不用。”

“可……”云顏依然不放棄，或許是他剛醒并沒有力氣，自己輕而易舉地就掙開了，然后轉身就向往外跑。

“你若現在離開了，我永遠不會再見你。”白墨澤漠然地傳來話，話輕如煙，云顏卻覺得像冰一般凍住了她的腳，自己就像被點穴了一樣停在原地，邁出去的一只腳卻怎么也跨不去第二只。

只見白墨澤的手輕輕一勾，如有一條無形的線綁住云顏，將她牽引了回去。

“你哭了。”白墨澤緩緩抬起手，想要抹去云顏眼角的淚水。

“沒有，你看錯了。”云顏連忙用袖子擦去眼淚。

白墨澤低低一笑，“眼眶都紅了，還騙我。”

“白墨澤，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命懸一線，對不起，對不起。”云顏深吸了一口氣，一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可再多的對不起都無法彌補她此時內心的愧疚。

“是我疏忽了，沒想到拂雪會帶你去那里。”白墨澤輕嘆，扭頭看著云顏，“阿顏，你就乖乖待在這里不好嗎？或者我送你回陽間，你乖乖待在我們的家。”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明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有危險，我無法置他們于不顧，白墨澤，我不會求你幫我，但我真的要去救他們。”雖然拂雪騙了她，但云顏卻可以肯定，她說爸媽出事是真的，因為她只有拿真的事來說，才能讓自己放下戒備，才能打動她。

“可你是我的妻子，你還懷著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

這些都是云顏能想到的，白墨澤不會讓她去冒險，可自己卻一定要去救爸爸媽媽，這就等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還是基本無解的那一種。所以她才會答應拂雪，想要一個人偷偷溜出地府去。

云顏不想要他為難，也不想將他牽扯其中。

“阿顏，他們不過只是你這一世的父母，真的比你自己和孩子還重要嗎？”白墨澤看著云顏，鄭重其事地問道。

云顏微微一怔，但只是一瞬，就毫不猶豫地點頭，“對你來說，人生不過短短須臾，一世一世的緣分都是短暫的。可是對我來說，他們是我重視的人，他們生我養我，將最好的都留給我，現在他們有難，我不可能一走了之。或許你不懂這種感覺，但白墨澤，你生前也有家人，難道你那時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保護他們嗎？”

“忘了，這種感情太久了。”白墨澤唇弧微彎，卻滿是苦澀，“阿顏，若你的父母明知道你去是送死，我想，他們也會希望你別去，就如沈繁樂和你的父母為了讓你躲過冥婚，為你瞞了三年，又如那日，你為了保護孩子，不惜強制召喚我。”

“是啊，父母的愛這么偉大，那我不是更該回報他們？”這種問題，其實根本討論不出什么結果來，正如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永遠都爭辯不出個所以然，“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的話，我會后悔一輩子。”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她不想讓自己后悔。

“你是下定決心了，就算我阻止你？”

云顏搖搖頭，莞爾，“你阻止不了我的，因為你有軟肋，白墨澤，這件事結束后，我答應你，我幫你復活沈顏。”

白墨澤有過須臾的怔愣，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他吃驚地看著云顏，“你說什么？”

“我已經有辦法可以復活沈顏了，但條件是你要讓我去白云鎮，去救我的父母。”這是云顏的殺手锏，其實，在九尾狐傳我念魂鈴的使用方法時，她就知道復活沈顏的具體辦法了。當初在錦葉村與白墨澤談條件時只是隱隱有感覺，現在卻是肯定。

白墨澤沒有一口答應，而是沉默了很久。

這讓云顏很是驚訝，她猛地想起當初自己說沒了念魂鈴，他也沒有太過生氣，那是復活沈顏的神器啊，他為什么都沒露出半分惱怒的樣子。

難道他并不想復活沈顏？不對啊，若是不想，又怎會千方百計讓自己去地宮找她的骸骨？可若是想，又該怎么解釋？

是他有了另外可以救沈顏的法子？

若真是這樣，那自己的條件就做不了籌碼了。

他們倆相視無言，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時間拖得越久，云顏就越覺得懸地厲害。

“你是認真的嗎？”白墨澤的聲音突然冷了幾分，也淡了幾分。

“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答應你，一個時辰后，我會帶你回凡間。”白墨澤轉過身，背對著云顏。

得到了他的首肯，云顏本該開心，可不知為何，總有一股凄哀盤桓在心間。何況，這種事也不需要他親自出馬，剛受了重傷應該好好休息才是，“不用你，你還受著傷，隨便誰都……”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我會親自陪你回去。”白墨澤打斷云顏的話，十分的淡漠與疏離。

“陪我回去？可是你還受著傷呢。”

“都好了，不用再說了，若你出了意外，我找誰復活她？”白墨澤這回不容我拒絕，一口就敲定了。

云顏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給塞住了，呼吸困難。她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抿唇，云顏，你既然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還心塞什么，該開心才是啊。

對，應該開心。

云顏如是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