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源樂土篇(十七) 之 夜空死神
- 影與風
- 九州老人
- 8690字
- 2019-07-18 19:50:21
江面上水平如鏡,一輪明月嵌在夜空,撒下些許柔和的月光倒映在水面上,閃爍著翡翠似的光澤,今夜的天氣看上去還不錯,江上沒有一點霧氣,微風輕輕拂過,波紋道道,若駕一扁舟駛于江上,只覺江面浩蕩,微波蕩漾,隱約可以看到岸邊黛色的山巒。
在江面上正緩緩行駛著一艘巨大的樓船,樓船上燈火通明,即使是在方圓幾里外也能看到船上的燈光,與這漆黑的夜色顯得格格不入,船上人來人往看上去十分忙碌,也的確如此,因為這條船的主人今晚要在這里請一名重要的客人,就在這時江面上出現了一葉小舟,正快速地朝樓船的左舷方向駛來,樓船上面有的人很快就發現了這艘小船,大聲招呼他們的同伴道:“有客人來了。”就見有一排黑衣人并排靠在樓船的左舷處,他們的手里舉著一種長木制造的武器瞄準著靠近的小舟,這種武器名叫火銃,亦可稱作火槍,但并不是中原所制的那種火銃,與中原所制的火銃外形不同的是這種火器會在其槍桿處固定一金屬掛鉤,另一端以夾持燃燒的火繩,發射之時射者只需用手將金屬彎鉤往火門處用力推壓,使火繩點燃其內部的火藥,借此將火銃內部的彈丸發射出去來殺傷敵人,雖然其射程不過數十步之遠,可是威力卻不容小覷,只見這些黑衣人瞄準之后就紛紛開火射擊,小舟在數十只火槍的射擊下頃刻間被打得千瘡百孔,慢慢地沉到了水下,那些黑衣人正準備收槍離開,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鼓掌聲,他們急忙轉頭向身后望去,就看見千璇正站在他們的身后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們,這些黑衣人們急忙從身邊掣出短兵器向千璇迎來,只見千璇從腰間系著的一個小袋子里取出幾枚小球扔在了地上,那些小球在落到地面的一剎那立馬爆開,緊接著有一股濃烈的黃色煙霧就從小球中迅速彌漫到甲板的四周,那些黑衣人來不及躲閃,全部都中了招,只見他們登時像變了一個人那樣,一改那耀武揚威的模樣,變成了一群可憐蟲,只見他們搶著往角落里面蜷縮,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與悲鳴聲,聲音在樓船的甲板上此起彼伏,久久不絕于耳。
千璇面無表情地往樓船內部走去,里面早有侍者迎接,這個侍者的服裝打扮和千璇在理想國的地下城市里見到的一樣,臉上還戴著面具,他上去對千璇鞠了一躬,道:“貴客請隨我來。”說著他自顧自的走在千璇的前面帶路,千璇跟在他的身后,通過一條過道,二人便來到了一扇雕刻著雙鳳的大門口,門口還立著兩名手執火銃的黑衣人,這兩名黑衣人看見千璇,立刻舉起武器對準他的心臟位置厲聲呵斥道:“站住,你這家伙是干什么的?”他們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千璇是他們的主人請來的客人,他們這么做完全就是為了故意為難千璇,找機會去羞辱他,似乎這世間的惡人都有一個通病,或許他們看上去虎背熊腰身材魁梧,但是那不過都是他們外強中干的表象,他們之所以逞兇完全是因為自己手上拿著武器,一旦他們失去了武器其懦弱的本質就會暴露無遺,這些嘍啰們也不例外,他們的武器頂多只能拿來嚇唬嚇唬膽小的人,而在真正有膽識的人眼里他們的武器不過是個擺設,千璇笑道:“好了已經足夠了,諸位和千某應該都對此心知肚明,你們并不會對千某動手。”這兩個黑衣人見他們一下子被千璇揭露了老底,頓時驚慌失措,丑態百出,可是哪怕是這樣他們還是裝出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想要挽回一點他們那毫無價值的面子,只聽他們故意大聲沖著千璇嚷道:“你,你,你這小子在說些什么胡話,你想要找死嗎?”千璇不再理會他們,徑自走入了門中。
千璇才剛踏入那扇大門就只感到一片刺眼的亮光襲來,要不是他知道現在是夜晚他還真的要感嘆陽光怎么會這般耀眼,千璇揉了揉眼睛,這才適應過來這亮光,只見這里面裝飾的金碧輝煌,十分氣派:只見漢白玉石砌作墻,珍珠紗簾隨風漾,檀木鋪作地板,黃金雕成窗欄,水晶琉璃以為盞,軟綢冰蠶絲當褥,佳人立侍左右,纖纖玉手捧著玉杯,用那娓娓動聽的聲音勸酒,樂師百人合奏,賣力的撫著琴,琴聲悅耳可謂是繞梁三日,當真是奢華異常,恐怕僅是這艘樓船的價格都足以供人逍遙快活的過上一輩子了。
主人家早已恭候多時,只見他正背著一只手靠在一把紅木所制的交椅上晃來晃去,他依然是在地下城市里的那身打扮,穿著一件黑色無袖系紐扣雙層夾衣,外衣是一件緊身翻領條呢長衣,這件外衣的后擺突出了很長的一部分,其樣式有些像燕子的尾巴,披著一件金線綢長斗篷,斗篷的用扣子和外衣連在了一起,腰間配著一把細柄長劍,下身是一條深色緊身綢緞瘦腿長褲,褲子的上端與夾衣的里襯上的細帶相連,腳上穿著一雙過膝皮革制長靴,靴子的后面還帶有齒輪狀的馬刺,手上戴著一雙軟呢材質的手套,頭戴一頂寬沿禮帽,上面有一根很長的天鵝毛作為裝飾,而臉上則帶著一張純白色的面具,此人就是千璇在理想國議會里見到的那名議長。
他看見千璇來了,便起身伸出雙手做出一個歡迎的姿態笑道:“千先生果然還是如約而至了。”千璇亦笑道:“千某是該怎么稱呼閣下,究竟是要稱呼閣下為理想國議會的議長先生,還是說,繼續稱呼閣下為孫公子?”那個議長一聽這話,知道千璇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也就不再隱瞞,只見他緩緩將面具摘下,就露出了一張千璇再熟悉不過的臉,這段時間里千璇可沒少見到這張臉,此人正是孫作儡。孫作儡將面具隨便地扔向一邊,拍手笑道:“這張面具已經不需要了,果然還是這樣說話比較自在,千先生不必客氣,畢竟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請坐,我們兩個老友之間來好好的飲上幾盅。”千璇也不推辭,別看他現在是只身一人在對方的地盤里,可是他的臉上毫無半點畏難與猶豫不決,對于千璇來說單槍匹馬獨闖龍潭虎穴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早就習以為常不足為奇了。
孫作儡親自為千璇斟酒,隨后遞向千璇道了聲“請”,千璇接過酒杯后并沒有馬上飲下,而是稱贊道:“孫公子的這艘樓船不錯,置身于此倒似一座江上移動的宮殿。”孫作儡笑道:“千先生謬贊了,這艘樓船乃是在下曾祖父晚年花重金請來當時諸多的能工巧匠歷時近十年才完成的杰作,在下所居的那處宅邸亦是如此,曾祖父一直是那類什么都不愿意居于別人之后的人,據曾祖父所言,他老人家建造這些東西完全是為了彰顯我們孫家在這湖廣一地的地位,他想要向外人傳達出一個信息,沒人可以比得上我們家族。”千璇撫掌而笑道:“這么說來老人家還真的是一位爭強好勝的人,不過千某覺得有時候人爭強好勝一些總是好的。”孫作儡道:“或許如此吧,雖說是在下的曾祖父,以晚輩身份評價長輩本就是不孝不敬之舉,可是說實話,家父與在下都不怎么認同先人們的舉動,購置那么多田產,修筑華美的宅邸,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那些不過都是身外之物,與其占著不需要的東西向外人炫耀,為什么不拿去幫助那些需要的人呢,所以從傳到家父這一輩開始把財富投入到武昌府的建設之中。”千璇笑道:“恐怕不止是把錢用在武昌府的建設上面這么簡單吧?”孫作儡亦笑道:“千先生說的沒有錯,您可知道外人都說在下家道中落的原因是因為我父子二人不善經商,可那根本就不過是一個用來欺騙外人的幌子罷了,真正的原因則是為了創造理想鄉,正是自家父起第一次認識到了理想國這個組織,家父對其提出的自由平等這類思想深表贊同,于是主動請纓,愿意拿出全部財富來幫忙共同建設這理想國度,家父一心為理想國的理念所忙碌,壓根就沒心思去打理家族生意,自家父仙逝后在下亦是如此,故而這孫府如今除了這些前人留下的東西外再無他物。”千璇搖頭道:“令尊與孫公子的精神與這份出發點是好的,可是你們萬不該和理想國同流合污。”孫作儡反駁道:“同流合污?那在下倒想要請教千先生,難道您認為一味地搖尾乞憐就能得到哪些統治者‘恩賜’嗎,如果人們不讓壓迫者知道他們的強大,只知道愚昧的任他們宰割,這天下就會變好嗎,在下可以負責任的告訴您,這些惡人是不會改變的,唯有以暴制暴他們才會感到害怕,才會真正把你當做一個人去看待,您之前總是不斷地指責我們手段過激,然而這些不過都是必要的犧牲罷了,歷朝歷代的建立不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么一個淺顯的道理嗎,況且與其茍活于世,為何不肯放手一搏,在下倒認為不自由毋寧死。”千璇仍然搖頭道:“縱然如此,千某也絕不會認同諸位濫殺無辜的行徑。”孫作儡擺手道:“好了好了,已經足夠了,我想我們二人之間永遠也說服不了對方,何必再去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不妨我們換個話題聊一些其他的事情。”
只見孫作儡對身邊的侍女做了個手勢,那些人立刻會意,紛紛退了出去,整個大廳里頃刻間就只剩下了千璇和孫作儡二人,孫作儡起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道:“在下想如果我們要談正事的話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畢竟多飲酒易醉,而醉酒易誤事,千先生覺得呢?”千璇表示贊成,于是便起身隨孫作儡來到了一間小屋里,這里的空間并不是很寬敞,裝飾也和樓船上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其他的地方都是裝修的金碧輝煌,總之是要多華麗就有多華麗,而這一間屋子卻十分樸素,屋里除了一張茶幾外別無他物,二人席地而坐,很快就有侍者奉茶而來,孫作儡使了一個眼色,侍者便轉身離開同時將屋門閉上。孫作儡一邊沏茶一邊笑道:“這間屋子是當年在下的曾祖父他老人家專門為了打發在水路上航行的無聊時光所特別設計的一間棋室,雖說現在自他去世后這里就一直被棄置著,不過這里的隔音很好,外面根本就不會聽到我們的聲音。”千璇接過茶杯道:“看來這個地方倒很適合把話說開。”孫作儡繼續笑道:“這是自然的,那么,客隨主便,不妨由在下先來向千先生提問如何?”千璇點頭應允。
孫作儡問道:“在下一直對此感到好奇,千先生是怎么想到在下就是這理想國中的一員這一點的?”千璇道:“雖說你的偽裝的確算的上是天衣無縫,千某也并未從閣下身上找到直接的證據,但是閣下莫要忘了,百密終有一疏,正是你的疏忽使你露出了破綻。”孫作儡笑道:“哦,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有些好奇,我究竟在哪一點出現了破綻請你但說無妨。”千璇道:“你還記得我們與那些富商第一次見面是在什么地方嗎?”孫作儡道:“當然,是在黃鶴樓上,那時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籌集善款。”千璇道:“也正是從那時起,千某開始懷疑你的身份。”孫作儡笑道:“這話倒有些意思,你為什么要因為這個懷疑我,難道就因為像你之前說的那樣理想國需要資金,但是萬一我是真的想要去籌款也并非毫無道理。”千璇道:“的確如此,然而那日你不該殺死他們。”聽到這話,孫作儡只是搖了搖頭,笑而不語的看著千璇,意思是要他繼續講下去,千璇接著道:“那日千某在那里發現了許多具尸體,雖然說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其面貌就被那驅蛇人襲擊,不過你的一個謊言卻讓千某起疑,當時你偽裝的很好,故意將他們挨個引上樓去,又假意委托我在樓梯處守著以免讓其他人上去,借此偽造出一種你真的是在利用他們的把柄從而迫使他們為你辦事的假象,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從來都不相信任何人,你曾經告訴過我說你自己手中有關于他們不法記錄的證據,于是我專門私下里調查過這些富商和財主,可事實卻是這些人盡管視財如命一毛不拔,不過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不法之舉,加之后來你不停積極的勸我離開,和我在樓上發現的那些尸體這兩點,于是我便有了這樣一個猜測,你故意將他們依次引上去,實際上就是為了制造一種假象來給我看,其實你早就在樓上埋伏好了人手,當那些人跟你上去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你們殺害了,你再讓你那些提前安排好的部下們借機易容成這些人的樣子,不得不說他們偽裝堪稱完美,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聲調語氣都和本人相差無異,甚至說如果沒有之前那些疑點的話千某可絕對不會認為他們是他人易容假扮的,千某估計這是因為你們早已經計劃好要如何替代這些富商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至于做這些事情的動機則和千某之前所說的相同。”
孫作儡撫掌而笑:“說的一點也沒錯,但是我想問問你,我們想要做這件事明顯可以另尋時機去做,為什么要冒著被識破的風險在你眼皮底下做呢?”千璇輕聲嘆了一口氣,他明白孫作儡的意思,他在期待著自己的答復,當然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他故意要千璇說出來,為此達到一種羞辱和嘲諷的目的,只不過千璇從來不會介意這種話罷了,就聽千璇笑道:“這點也很簡單,千某還記得自己初入你們理想國的地下城市那個時候,那座迷宮也好還是其他的機關也罷,你們基本上不會派出刺客來直接對付千某,再結合千某曾在那座迷宮里見到的寫滿理想國歷史的墻壁與那些被你們關起來的囚犯,千某立刻明白自己在你們眼里看來不過是只渺小的蟲子,理想國自詡有著悠久的歷史,自認為幾乎掌控著整個武昌府,所以你們根本不認為有誰會真正威脅到你們,任何對手在你們面前都不過是搗亂的跳梁小丑而已,恰巧當時你們決定要借那驅蛇人之手考驗千某,加之那時你正好答應過我說要協助我調查理想國,因此你們索性將這三件事同時進行放在一起進行,原因就是你們從來沒有擔心過千某會識破你們的計劃這一點,也正是你們的這一舉動,才讓千某開始對你和那些假扮富商的人產生了懷疑。”
只見孫作儡聽完這番話以后竟然毫無反應,千璇原本以為他會報以不屑的嘲笑,可是他并沒有,相反他只是慢慢端起茶杯一臉平靜的對千璇道:“茶要涼了,千先生還不肯喝嗎?”千璇對其笑了笑,亦端起茶杯,只見孫作儡笑道:“讓我們以茶代酒,請。”千璇亦回禮道:“請。”二人遂飲完杯中茶水。
這個時候孫作儡一邊重新為他們二人倒茶一邊笑道:“你說的很對,但是你可知道為什么我們對你們這些人不屑一顧嗎,因為你們什么都做不到,你們太虛弱無力了,盡管你們機關算盡也無法動搖理想國分毫,以往與理想國作對的敵人你知道都是什么下場嗎,對付這些小角色我們根本不需要動手殺掉他們,甚至說都不必專門去理會他們,最終他們就和你在迷宮的囚室里見到的那些家伙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徹頭徹尾的變成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你是個特例,這一點不光是我,理想國的許多議員們也是持相同的看法,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們就要在你身上花費心思,你最后的下場并不會比那些人好上多少,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僅此而已。”千璇微笑著從孫作儡的手中接過茶杯道:“或許你說的一點沒錯,我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我的毀滅也如你所說的那樣不過是一個單純的時間問題而已,這些都是事實,但是閣下卻還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理想國的毀滅必定要在千某之前,而且千某絕對會看到它的毀滅。”千璇的話音剛落孫作儡就爆發出一陣狂笑,這笑聲里充滿了不屑一顧與鄙夷之情,他的笑聲持續了很久才作罷,只見孫作儡挖苦道:“好一番高談闊論,說出來也不怕讓別人笑破肚皮,且不說你之后還能做些什么,我們就單說眼前這武昌府的狀況,你能阻止什么呢,朝廷應該已經派出了鎮壓江湖人士作亂的軍隊,另一面不久之前我們曾經得到過消息稱那些江湖人士果然中了計,已經聚集起來準備與朝廷放手一搏了,現在雖說我們在江上聽不見也看不到什么,不過依照時間來算此時這雙方應該已經打起來了,你阻止到什么了嗎,不還是只能看著我們的計劃照常進行。”千璇卻非常平靜,只見他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對孫作儡笑道:“哦,他們恐怕是打不起來了。”
千璇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輕松,但是孫作儡這邊可輕松不起來,盡管千璇的語氣是那么平靜,孫作儡的心情可一點也平靜不下來,他知道千璇并不是在說謊,可是這個消息對于他來說實在是難以置信,他瞬間失態,起身一把抓住千璇的肩膀使勁的搖晃著千璇大聲問道:“這不可能,我們挑撥雙方矛盾的計劃明明成功實施了,那個晚上你也在場,不可能會失敗的,不是嗎?”千璇輕輕地推開孫作儡抓住自己的雙手,微笑道:“的確如此,那個晚上你們的行動非常成功,在各個方面你們可謂是搶盡先機,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之后你們也能如此,既然我知道你們下一步的計劃要做些什么,為什么不搶先一步來阻止它發生,所以千某提前將那些江湖人士與他們的家人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孫作儡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千璇,反駁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江湖人士只會一意孤行的莽夫,這些人都是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的人,他們怎么可能聽你的命令乖乖離開這里。”千璇道:“他們當然不會聽千某的命令了,所以千某迫不得已只好充當一回惡人的角色,我先假裝綁架了他們的家小,這就使得他們沒有辦法只能聽從千某的安排。”孫作儡諷刺道:“這倒的確是一個好辦法,畢竟普通人可絕對想不出來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千璇搖頭笑道:“或許不怎么光彩,但是這是保全他們最好的方法了。”孫作儡擺了擺手,道:“反正你的其他手段也不怎么光彩,你一方面說我們濫殺無辜,你自己呢,你在我的宅邸對付那些假富商還有剛才在船上對付那些打手的時候不是也直接用毒氣來奪取他們的性命,說實話,我很好奇那黃色的煙霧究竟是什么東西,竟能讓人如此痛苦。”千璇笑道:“那點還請閣下盡管放心,那煙霧根本就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說起來這種煙霧閣下應當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你們在迷宮里使用的那種致幻毒氣,不過千某把它的配方改良了一下,使它并不會對本人造成任何損害,只不過是加重了其幻覺效果僅此而已。”孫作儡笑道:“可是即便如此你還是無法阻止鎮壓軍的到來,據我得到的情報說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剿滅亂黨,縱使你救走了那些江湖人士和他們的家小,這些軍隊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必定會從無辜的民眾里找尋替罪羊借此殺良冒功,自古這些軍隊就是這副嘴臉,你救了這一些人,那一些人就要受罪,到頭來不過是換人來挨刀而已。”千璇道:“這話說的沒錯,只是他們恐怕還要過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趕到這里。”孫作儡繼續笑道:“難道你賄賂了他們的長官嗎,這可不像是你會去做的事情。”千璇道:“當然千某不會去做那種事情,千某只不過是在他們行軍的道路上做了點小小的惡作劇來延誤他們的行軍速度,順帶一提,假如在他們到來之前本地的官府就已經將真正的亂黨平定又會如何。”
孫作儡知道千璇最后那一句話的意思,不過他并不相信千璇能做到這些事情,他故作鎮定對千璇嘲諷道:“你要真有那本事就好了,我且問你,你雖然不是江湖人士引人懷疑,但你不過一介布衣,憑什么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相信你,你又不可能去賄賂他們,就算那些家伙良心發現愿意幫助你這個救命恩人,你們也找不到理想國的位置,我們分布在武昌府的各處,你去過的地下城市也不過只是極小的一部分罷了,而且那里機關密布,你們要真敢硬闖進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千璇笑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也不清楚你們究竟都藏在這城市的哪些地方,你們地宮里的機關到底都有些什么,但是千某不知道不代表這世上其他人也不知道,你們或許以為自己已經在這座城市里根深蒂固無人可以動搖,你們潛伏在城市的深處根本不肯能被別人發現,不過事實總是與之相反的,千某不太清楚閣下是否聽說過‘老爺子’這個名號,沒有聽過也不要緊,總之在千某來這里的途中,你們的集會地點估計至少有十幾處已經被衛所軍鎮壓了。”孫作儡這才恍然大悟,搖頭嘆氣道:“看來我們的判斷出了一些問題,你的確是個很煩人的臭蟲。”千璇并不因為孫作儡的惡言相向而生氣,只是面帶微笑看著他。只見孫作儡突然又一改其垂頭喪氣的模樣,對千璇冷笑道:“到現在為止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有些手段,你就像一只拍不死的蚊子在別人面前糾纏不休令人厭煩,可是這并不能代表你就能阻止我們的腳步,我告訴過你,你們這些家伙對于理想國來說終究只不是些跳梁小丑而已。”
夜色已深,武昌府城中的百姓早已進入夢鄉,街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影,這個時間點唯一還在街道上游蕩的除了巡夜的官差之外就是那名已經在武昌府打更已有三十來年的老更夫了,他看上去骨瘦嶙峋,他太老了,老到頭發已經全白了,他的眼窩深陷,雙眼因為常年辛苦勞作而布滿了血絲,顴骨很高,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道道的皺紋,他臉上倒沒有多少胡子,只有些許零碎的胡茬圍繞在他干裂的嘴唇附近,他的身上披著一件敞開胸口的粗布短衫,可以隱約看見其一條條高高隆起的肋骨,一雙皮包骨頭的手顫巍巍地分別拿著梆子和銅鑼,在漆黑的街道上蹣跚而行。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老頭子突然聽見空中有奇怪的聲音傳來,其實那聲音其實并不怎么大,可這老更夫總覺得莫名的刺耳,他急忙抬頭去看,只見空中一片燈火通明,一時間將夜晚變得如同白晝,就見空中飛著無數盞孔明燈,在這些燈的下方系著數條特制長繩,長繩的上端與孔明燈系在一起,下端則綁著一個方形的盒子,這些孔明燈從空中緩緩飄向地面,這個老更夫還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見一盞孔明燈緩緩向一片建筑下落,那東西僅僅是接觸到一間房屋的屋頂就立刻產生了巨大的爆炸,轉眼間將數座平房炸了個灰飛煙滅,那老更夫被這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沖天的火光嚇傻了,但隨后他便回過神來,他強提著精神,一邊跑一邊用顫抖的聲音大叫道:“快跑啊,妖怪從天上飛下來啦!”他越跑越快,仿佛他不是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而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他現在想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讓更多的人逃跑避難,奈何他畢竟年事已高,終于體力不支摔倒在地,不過他依舊拼盡力氣大聲呼喊著,想要更多的人逃走,這時一盞孔明燈降落在他的附近,瞬間這個老更夫便被吞沒在了火光中。
再說千璇和孫作儡這邊,就見孫作儡對千璇嘲諷道:“你做的的確很不錯,可惜和理想國的力量相比你根本不夠資格,今夜‘飛龍’將要席卷整座城市的上空,你能有什么辦法來阻止它們?”千璇輕聲了嘆一口氣道:“真的要這么做嗎,你們口口聲聲說是要將這武昌府甚至整個天下變成桃源樂土,然而實際上你們卻在做什么呢,你們只是在為武昌府的百姓帶來恐懼與災禍,難道之前釀成的慘案還不足夠,何必還要繼續下去呢?”孫作儡笑道:“為了迎來那自由平等的新世界,這些犧牲都是必要的,百姓們會理解的,我相信他們也會認同我們的觀點,不自由毋寧死。”
千璇繼續道:“可是你們實在不該就這........”他話還沒說完,孫作儡就擺手打斷他道:“好了,我說過的吧,我們兩個人之間永遠都不會被對方說服也說服不了對方,不妨還是喝茶吧,你的茶又涼了。”千璇端起茶杯正要飲茶,卻見孫作儡一臉陰笑道:“如果我是你,此時絕對不敢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