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蘭色暗淡輕薄的霧氣在明亮溫暖的空間里四散開來，細(xì)碎的顆粒裹住中間發(fā)光一團(tuán)，漸漸收緊。

“Papa.....我想出去玩”一聲郁悶委屈的童聲夾帶著哭腔弱弱的響起。

“我現(xiàn)在在做實驗”良久之后，是一聲溫潤無奈的嘆息，“......保護(hù)好她”

“哇啊啊啊——開快一點再快一點嘛~”歡快的叫喊聲在急速的風(fēng)中破碎著傳出

“停車停車！”一陣急剎后是輕快的腳步聲，轉(zhuǎn)眼之間跟著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

“啪！”車門關(guān)上的聲音

“小姐？小姐！”

“糟了！”

......

模糊的聲響就像飛馳而過的火車上開到最大的收音機，微弱的信號接收著跳躍的電磁波，斷續(xù)的人聲從轟鳴的縫隙里傳出。

黑暗里打開了一扇門，聲音從門縫里漏了出來，她湊近看，門的那邊無數(shù)的畫面閃過，一只溫暖的大手，一雙明亮的眼睛，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

大門突然敞開，黑暗睜開了無數(shù)雙眼睛，紛飛的畫面像黑白電影過場切過，融化成滾燙的灰水向面上涌來。

...叮叮叮...火車駛出隧道，世界逐漸清晰。

天花板在溫柔的搖晃著，是一只手臂在輕輕地推她，寶寶睜開眼，她的床旁站著的是穿著淺藍(lán)色連衣裙的女人，正用那雙明亮的眼睛溫柔的望著她。

“該起床了，寶寶，現(xiàn)在是吃飯的時間。”她輕聲溫柔的提醒著，一邊拿起了手中的衣物，是一件與她身上一模一樣的小號藍(lán)色連衣裙。

“起來穿上吧。”剛睡醒的起床氣還沒散掉，一股油然而生的欣喜就沖上心頭，寶寶情不自禁的蹦起來鋪到女人懷里，低低念了一句媽媽，卻已經(jīng)是帶上了顫音。

她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媽媽了。

“寶寶怎么啦？昨天才剛見了媽媽啊。”

她昨天見過媽媽嗎？寶寶歪歪腦袋，好像是呢。

“那今天媽媽和papa能陪寶寶嗎？”寶寶抬頭望著媽媽撒嬌

“啊呀，抱歉了寶寶，你papa的實驗正進(jìn)行到關(guān)鍵，媽媽也是抽空才能來看你的。”媽媽無奈的搖搖腦袋。

“papa的實驗怎么這么久！”寶寶生氣的的嘟起嘴巴。

“乖~媽媽答應(yīng)你，等papa試驗成功了就一直陪著你，就算你厭了也不離開你，媽媽笑瞇瞇地說道。“來，先穿上衣服，我們?nèi)コ燥垺！?

“一直陪著我嗎？”寶寶有些不太相信。

“當(dāng)然。”

媽媽之前也是這樣說的!

又想起了之前不作數(shù)的承諾，寶寶一下子從媽媽懷里離開。

扭頭看看媽媽手上的藍(lán)裙子，又是這個顏色，一股厭惡涌上心頭，她生氣的扭過頭去“我不穿！我不喜歡這個藍(lán)色！”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媽媽今天特意和你穿的一樣呢，記得寶寶上次說過你最喜歡媽媽給你的衣服的...既然不喜歡，那這個衣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心地回頭看一眼，女人作勢要撕掉她的衣服，她寶寶急忙轉(zhuǎn)過身，“我喜歡，我穿，媽媽不要讓裙子死掉!”

......

乖乖的穿上藍(lán)色連衣裙，吃完飯看著媽媽離開，寶寶趁著保安不注意又偷偷的跑進(jìn)了papa的實驗室。

她之前好像做過好幾次這樣的事情，路線一清二楚，溜進(jìn)實驗室，里面男人的身影叫她有些眼熟，還沒等她想好，她已經(jīng)歡快的叫出來。

“papa!”

一聲“papapa”讓隔著藍(lán)色的玻璃營養(yǎng)液正在記錄著什么的男人，慌忙收起了手上的本子，對著寶寶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今天這么早就起床了？papa很忙沒空陪寶寶呢。”

“我就知道，那我要出去玩。”早就知道答案的寶寶趁機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記得注意安全。”男人抹了抹自己扎拉的胡子，掩飾著整理起桌子上的文件。

寶寶四處張望了一下，“西叔叔呢？最近為什么都看不見了，平常都是他陪我玩的。”

男人微微一笑，“你西叔叔早就被調(diào)走了，你難道忘了嗎？最近肯定睡太多了。”

西叔叔已經(jīng)調(diào)走了嗎？明明前幾天還在實驗室里看見他坐在那里休息的，不過既然是papa說的，那就沒錯了。

看來最近確實太會忘了，寶寶點點頭接受了男人的說辭。

“對了，”男人一拍腦袋，“差點忘記”

他拿起一瓶裝著青藍(lán)色試劑的試管，遞了過來，“把這個喝了吧，這次papa給你調(diào)了你喜歡的顏色”

寶寶看著眼前這個青藍(lán)色的藥液，有些不想動，陌生人的飲料不能隨便接。

男人的手又往前伸了伸，他疑惑的看向她。

但是他是papa呀，寶寶撇撇嘴，一把接過了試劑一飲而盡，砸吧兩下嘴，心里有些開心，“這個比前幾天的好喝多了，喝了這個我得病就能好嗎？”

寶寶說著話，轉(zhuǎn)眼間開心又變成了害怕，“我不會忘記papa和媽媽吧？我不想忘記你們。”

男人的大手落在了寶寶的頭頂，溫暖而結(jié)實，輕輕撫了撫她一頭短發(fā)，溫柔的說道：“當(dāng)然不會了，你是papa最得意的作品，是papa和你媽媽的結(jié)晶，只要好好地喝藥，你的病馬上就會好，你會看見papa的成功。”

頭上的手好像漸漸變涼了。

“嗯！寶寶相信papa”她用力點點頭，蹦蹦跳跳的離開房門，臨出門一蹦，她停在了半空中。

空氣像壞了的電視頻閃起了黑白雪花，頻道畫面就像被按了16倍的快進(jìn)鍵極速前進(jìn)著，電光一閃——又是一片漆黑。

昏暗中她聽見了媽媽的哭聲，papa懊惱的嘆息聲。

“這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教授，謝謝了我意已決。”

......

輕微的搖晃和顛簸，醒來時寶寶看見的是papa湊進(jìn)觀看的大臉，身后是數(shù)張青黑的人臉，隔著水波有些搖晃扭曲，她笑著想要伸手去觸，卻發(fā)現(xiàn)她身在水中。

她霍然掙扎起來想要努力上游，掙扎半天卻發(fā)現(xiàn)她可以在水下呼吸，驚慌籠罩了她的全身，隱約間她聽見papa說道：“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了”

......

寶寶劇烈的掙扎，她不斷的嘶吼，聲音卻全都被隔絕在頭部圓形的玻璃水缸內(nèi)，晃蕩的水影中她看見外面森然立著的巨大的男性黑影，正拿著什么東西在她身上比劃，掙扎更加劇烈。

寶寶無聲的尖叫著，呼喊著能給她安慰的名字

“...papa...媽媽....”

外面卻只能看見劇烈搖晃著的深藍(lán)色營養(yǎng)水，瘋狂顫動的頭部對比的是死魚一般癱在臺上的身體。

銀白色的手術(shù)臺上，一只大手正在用彎針仔細(xì)的縫合著，用刀切開的兩條腿露出了內(nèi)部深紅色的肌腱，白色的筋肉塊被割斷了，兩塊肉被緊緊的捏在了一起，一針一針的連著皮肉合成了巨大的條狀物。

不要!不要!這樣好痛!好難看!

寶寶努力的抬起頭來，沖著那個男人不住的搖頭。

求求你!papa快來救我!

每一次的穿透都帶出一片血液，每一次的鉤針都黏連一塊皮肉，溫柔的童謠卻從濃密的胡子縫隙里飄出來，“寶寶，寶寶，快快安睡~papa的雙手永遠(yuǎn)陪你......”

“papa?”

寶寶抬頭看向長著濃密胡子的男人，似是察覺到寶寶的目光，男人轉(zhuǎn)過頭去與她的視線觸在一起，因為近視而稍稍瞇起的眼睛彎了一下，沖著寶寶微微一笑。

絕望席卷而來只需要一瞬間，帶著鋪天蓋地讓人無法呼吸的浪花，一卷一卷的推著她翻滾。

四周的水漸漸溫柔起來，輕撫著全身，她感覺身體慢慢的沉了下去，整個人卻緩緩的升了起來。

就這樣睡過去吧，一切都是假的，她望著越來越大的papa的臉，絕望的想：就這樣死去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就這樣死去好了......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papa的臉越來越小了，越來越熟悉她在說什么笑，這是她的papa呀，從出生就一直看著，寶寶自嘲著笑了笑，就要睡過去，像是有什么東西突然拖住了她，她的意識又沉了下去。

突然的墜落讓她不適的嗆了幾口水，畫面也跟著浮動起來。

不對，她似乎見過這張臉？他不像是爸爸，那他是誰？

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望向水面上方的男人，溫和的笑，溫和的眼，再次感受到注視，男人的手拂過了他的鼻梁，點頭示意，關(guān)懷的問道：“寶寶?”

鼻梁..眼鏡...金絲邊的眼鏡....袁！

做手術(shù)的是袁，他是寶寶的papa。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寶寶，我不是她，木落瞬間清醒過來。

中間發(fā)光的一團(tuán)氣霧瞬間爆發(fā)出一陣強烈的光芒，劇烈的震顫之后，依附于其上的細(xì)碎顆粒都被彈回了空中不敢再輕易向前。

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幽藍(lán)色的藍(lán)光瞬間打進(jìn)眼里，木落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