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然而漸漸的，卻有一抹紅色的滾燙從黑暗中冒出，瞬間之后，所有黑暗都被沸騰的紅色所籠罩。

江小慕感覺到很熱，全身似乎都滾燙了起來。

“這就地獄嗎…”感覺著滾燙的紅色，江小慕低聲自喃，接著，又有幾分惱怒和遺憾。

二十一歲，世界上還有許多的事情，他沒能來得及去體驗，剛要翻過學校這座大山，去面對五彩繽紛的人生，結果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江小慕的耳邊再次回響起了林語溪的話：希望你能把我們的戲當真…

“哈哈…”

這句話，多少給了內心充滿遺憾的江小慕一種安慰，等等，認真一想，他更是覺得無比遺憾了…

嗯？我不是死了嘛，怎么還會感覺到惆悵，在這細細琢磨人生？

“嘿嘿，我不會是死不瞑目，然后變成遺留在世間的鬼魂吧…”江小慕感覺到可笑。

等等，那胸口傳來沸騰的灼燒感是什么？

江小慕忽然感覺到自己在如同下雨一般流汗，特別是一呼一吸間，都是滾燙的空氣…

呼吸？呼吸？他忽然醒悟，自己特么居然還有呼吸？

猛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稍微顯得混亂，擺滿了書籍和動物飼養盒，很是熟悉的房間。

那只巨鼠坐在他的旁邊，嘶溜溜的吸著一桶泡面，倒也不委屈自己，泡面中還有兩顆鹵蛋。

“醒啦？”感覺到江小慕醒來，它又撕開了一包雞爪，送入了嘴中。

“你居然真的感染了病毒處于異變潛伏期，真是嚇到我了，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安慰我才說那些話的呢。”

老鼠越吃越香，“先是中了我創造的病毒，然后又找到我做了導師，呵呵，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

咔嚓咔嚓的咀嚼著，那吃得老香的樣子，讓得剛醒來的江小慕居然開始流起了口水…

同時江小慕也被嚇了一跳，老鼠居然還會講話，這舒坦的樣子，還是在享受人生，不，應該說鼠生？

剛醒來，他的記憶還有點混亂，揉了揉額頭后，他才想了起來，眼前的老鼠，是自己的老師聞人巧。

江小慕艱難的直起身子，能看到周圍，掉落著許多已經空了的血瓶，估計已經輸送到了他失血過多的體內。

而他的身體，正冒著蒸汽，鱗片依舊留存在身體上，而那些被撕咬之后的傷口，已經奇妙的愈合…

“……”江小慕呆坐著，等老鼠把泡面的湯都喝光了，慢慢恢復回人形后，仍舊沒回過神來。

死亡，應該是最崇高的一種歸宿，是所有生物都不可違背的至高規則。

江小慕所有的認知，都無法接受自己居然活了過來…

聞人巧抬起手，在雕塑似的江小慕眼前晃了晃，見他依舊沒有什么反應，才翹起大胡子不情愿的解釋道，“別想太多了，我可沒有救活死人的能力。”

“那我是什么情況？”江小慕這才清醒了一些，指著自己的臉說道。

“我只是在你快要死透之前，讓你的時間暫停了而已，總之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釋清楚的…”

聞人巧用牙簽掏著牙縫，望著江小慕震驚的表情，露出幾分得意，“你只需要知道，自己還活著就行了。”

“是啊，我還活著…”江小慕抬起手掌，望著那閃爍著光亮的鱗片，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

原來那無法割舍的人生，并沒有就這樣結束…

聞人巧猛的一愣，抬起手掌死死的擋住了江小慕撲上來，似乎是想給自己一個擁抱的身子，滿身都起雞皮疙瘩，“離我遠一點，不要用這種方式感謝我…”

江小慕足足高興了有十分鐘，比當時賺到一百萬還要激動。

“你別高興得太早…”聞人巧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似笑非笑的，掏出了一面鏡子，“你覺得以前的你，長得帥不帥？”

“嘿嘿，算不上帥，但是很耐看。”

江小慕笑吟吟的接過鏡子，老師真好，一個近乎等于復活的人，的確很想要先照照鏡子，明確的告訴自己，我還活著。

然后，江小慕就愣住了，等確認自己沒有眼花后，他整個人仿佛遭遇了雷劈，下巴都差點掉在了地上。

這尼瑪是什么怪物？？？

江小慕放下鏡子，身無可戀的躺了回去，無力的開始了呻吟，“老師，你把我送回去吧，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以為人類從瀕死狀態下活過來那么容易嗎？”

聞人巧面無表情，想起江小慕剛才那激動的樣子，甚至有點想笑，“世界運轉的首條規律就是等價交換，你獲得新生，自然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江小慕聽不進去這些大道理，他只知道自己被圍毆的時候，都要盡全力保護的老臉，現在已經布滿了月球隕石坑一般的窟窿，要多丑有多丑，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等等，我怎么覺著我這臉恐怖得有點眼熟…”江小慕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個機靈又翻坐了起來，拿起鏡子，仔細的看了看。

越看，越像周伏通前輩那張毀壞的臉，甚至這些毀壞的窟窿，分部的規律都一模一樣…

“老師，你以前，還用這個方法救過其他人嗎？”江小慕忽然想通了什么。

“救過一個。”聞人巧盤起腿坐在了地上，“以前我愛看拳擊比賽，特別喜歡某位拳手，結果他出車禍了，我就在暗中救了他。”

說著說著，聞人巧似乎很不爽了起來，“結果那之后，就再也沒見他登場打過拳了，真是浪費我的辛苦，后悔死我了，要是讓我遇到，看我不狠狠的收拾他…”

江小慕抖了抖嘴角，本還想說自己認識周伏通呢，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

話說，臉變成這恐怖的樣子，誰還愿意登場打比賽啊…

“你也別太難過，臉也不是沒法恢復，總之以后我會告訴你辦法的，對了，我還有事和你說，你聽好了！”

聞人巧的目光忽然認真了起來，然后用了十分鐘的時間，把江小慕昏迷的這三天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和他講了一遍。

聽到有臉龐有可能恢復，江小慕大松了一口氣，而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聞人巧所講述的事情中。

其中最重要最關鍵的一點，是除了兩人之外，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知道，江小慕其實還活著。

至于浦書一案，也隨著浦書的死亡，終于得到了偵破。

提到這事的時候，聞人巧沒有說太多曾經的恩怨，只是數次的告誡了江小慕，不論對錯，他的師兄浦書之所以失敗，源自于內心的自負。

而那棟別墅的秘密暴露后，警方雖然封鎖了消息，但因為那五條變異藏獒的尸體，已經有極少的一部分人，知道了變異動物的存在。

甚至有警官已經找上門，和聞人巧做了很多筆錄。

至于江小慕的尸體，并沒有被認為失蹤，而是某個倒霉的替死鬼，代替他被燒成了骨灰。

“原來林警官還安全活著…”聽完所有話，江小慕如負釋重的一笑，然后掏出手機，打算給她和父母報個平安。

真是神奇，你敢信這古董手機，居然還有電。

“嘿，我去…”聞人巧翹起了胡子，當時就搶過他的這臺古董手機，站起身插著腰瞪著江小慕，“你的腦袋被燒成漿糊了是吧，你到底知不知道重點是什么？”

“是什么…”江小慕有點愕然。

“要是被別人知道你還活著，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聞人巧盯著他，語氣異常的沉重。

聞人巧的話，像是一下重錘，狠狠的敲在了江小慕的心臟之上…

他在外界所有人看來，已經被確認了死亡，而要是被發現還活著…死而復生，這會讓所有人瘋狂…

意識到了自己必須隱姓埋名，江小慕皺起了眉頭，“我總不能讓父母也不知道我還活著吧。”

想象著父母聽到他死亡后的悲痛場景，江小慕的心臟有些揪痛，他對聞人巧彎下了腰，請求他能同意，“我能不信任所有人，除了他們。”

弟子行了一個大禮，聞人巧不由得抓起了那爆炸的卷毛頭發，“原諒我，現在還不行，你必須對所有人保密，特別是你那個警官女友…”

聞言，江小慕嘆了口氣，便沒再強求，畢竟他的命是聞人巧救活的，他說了算。

江小慕當然也沒怪他，他對父母的信任，自然不可能強加給別人，更何況，聞人巧也有他的難處。

要是他還活著的秘密暴露，師徒兩人都將面臨無法預測的危險處境。

而林語溪，江小慕想起自己閉上眼睛之前聽到的話，從鏡子里看著自己的面容，還有滿身的鱗片，只好沉默了下去…

最終，如江小慕所愿的，林語溪把他擺上了心里最重要的某個位置。

然而，江小慕還算正常的時候，就把所有的話藏在了心里，而現在，他已經完全是個怪物…

“哎喲，老天爺喲，你是在玩我江小慕嘛…”江小慕仰天長嘆了一聲，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心中的感情了。

或許，最不能讓其知道自己還活著的人，是就是那已經開始讓他思念的夢中情人。

咚咚！

而一道很有禮貌的敲門聲，打斷了江小慕的思緒，他有點緊張的站起身，“老師，我要不要先躲起來？”

“躲個屁…”聞人巧撇嘴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催促了一聲，“趕緊給我開門去。”

“啊？”

“啊什么啊，你這個鬼樣子，誰能認出你是誰？”

“……”

“還有，你的鱗片應該可以靠自己控制收起來，別隨隨便便暴露在別人面前。”

聞言，江小慕細細感受了一下，雖然總有種突兀感，不過真的如聞人巧所猜測，他成功把身上的鱗片收回了皮膚之下。

這多少給了他一些安慰，至少，除了臉之外，看起來不那么像個怪物了。

但江小慕終究不想用這恐怖的面容見人，在聞人巧心疼不已的注視下，扯下了他的窗簾。

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孔，江小慕把面龐的其余地方，完全密不透風的包裹了起來，乍一看，就像一個木乃伊。

然而他打開教師公寓的門后，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來客…是林語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