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姐：“十多年前，我買了很多樹種，灑在這片山上，精心呵護，才有了這片山。”

當地村民：“十多年前，政府開始重視生態環境，買了大量的種子，租賃直升機向附件所有的山拋撒。”

張姐：“第一次來舍山后，我被這里吸引，于是就找到了當時的政府，取得了這片山的所有權。”

當地村民：“那是國家的土地，怎么可能會給個人，現在那片山是誰的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她（張姐）的。”

張姐：“周圍的村民就是看不慣我擁有這么大片山，對我很不友善，一直對我的這片山虎視眈眈。”

當地村民：“她時不時發瘋，跑到村子里來坡口大罵，一會兒又說我們斷水了，一會兒又說我們看上她的那片山，那明明就是我們的山。”

......

在后續的采訪中，筱然再次采訪了張姐，這次她不再喋喋不休，認真回答筱然的問題；筱然走訪了周圍的村民，大家似乎也有很多話要說，張姐和當地村民的說法有諸多出入，主要圍繞在山的所有權、張姐在此耕種經營的合理性、張姐的為人這些方面，看得出，雙方的嫌隙很深，而且均沒有想要緩和的想法。

在采訪尾聲，筱然經其他志愿者介紹，認識了崔俊，他曾有1-2年的時間在張姐的山上當志愿者，甚至后來辭職全職過去幫忙。

“最開始，我是被她那種一切為了綠色的精神折服，去到她那里，幫助她一起打造山林，她確實做了很多事情，為了那片山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在與她持續的接觸中，我漸漸發現，她并非是為了大自然，為了創造一片綠色，她似乎是在打造屬于自己的歡樂園，她想通過自己做的這一切來要獲取這片山的所有權。”崔俊堅信張姐是沒有這片山的所有權的。

而張姐一口咬定當時她通過合理的手續取得了這片山的所有權，只是那時候的辦事流程不規范，并未有相關的資質證明。

崔俊說發現張姐的真實想法后，他并未立即離開，如果這個地方能作為一種商業的運行，他也可以持續工作下去，但是有一件事情讓他寒了心。一次他在照顧豬群的時候，被一頭豬攻擊，造成手臂骨折，張姐拒絕為他支付醫療費用。

“我從來都知道她是個很看重金錢的人，但沒想到她能做到那么絕，一個人把錢看得太重，身邊是留不住人的，”崔俊越說越激動，“那次受傷后，我就下定決心離開了。”

“你可以深入了解一下，她身邊的志愿者，沒有長期能干下去的，大多數去過幾次后便不再去了，而且，很多是大學生志愿者，其實大學生大多數都是被她所謂的公益夢想吸引的，就挺搞笑的，很多大學生看清她的真面目后，或許會對社會有新的認知吧，張姐和很多公益組織建立了聯系，這些公益組織為她輸送源源不斷的志愿者。”崔俊繼續說道。

和崔俊聊得越深入，筱然越迷茫，她能感受到崔俊的糾結，一個想要為公益事業做點什么的人，卻在一次“背叛”后找不到公益的意義了，她看著崔俊那只被縫了幾十針的手臂，那只手，會一直提醒他，提醒他當年那個小伙子的義無反顧，以及他受到的傷害。

后來崔俊說他釋懷了，現在他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每天工作很忙，但是每每解決一個問題，讓客戶更快、更便捷的使用他們的軟件，他就會覺得欣慰，為社會出一份力，掙一份錢，養活自己，他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

“宋浩南，張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呀，我看不太懂她，她有時候挺直的，說話一針見血，但有時候她又顯得那么狡黠，”筱然忍不住想要聽聽浩南的想法，“這樣一個人，我并不喜歡，但也似乎并不討厭。”

“我們就處在這么一個社會環境中，每一個人都有很多面，我們可能喜歡他的某一個側面，又對他的另一個側面存保留意見，張姐是個挺復雜的人。看懂一個人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我覺得也不一定，就像張姐她其實做了蠻多事情的，至少她管的那片山比起周圍的山蔥綠很多，這一點是很好的，而至于她到底是不是這片山的主人，總會有個結果的，不是她的她再狡猾再有手段，也不會白給她。”筱然知道宋浩南是在安慰她，讓她別有太多心理負擔。

“那些志愿者呢，他們抱著赤子之心，如果張姐不是那樣一個為環保事業奉獻的人，他們義無反顧的為那片山做了那么多，他們會很受傷的。”筱然終于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了，張姐是個怎樣的人，其實并不重要，她在乎的是那么多的志愿者，他們的感受。

“其實，我一直覺得志愿者只是我們的一種身份，并不是完全奉獻不講回報就是最好的狀態，我們每個人做好自己的事兒，就像經濟學所說的理性人，我們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但是我們在為自己的利益爭取時，也創造了對社會很有利的一面。如果張姐打著奉獻的幌子，去讓大家無償付出，時間會證明她是有問題的，而每一個參與其中的志愿者，如果奉獻不求回報那么他在這個過程中是快樂的，如果他們發現自己被欺騙，也能看到社會真實的一面，而筱然你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自己，你是怎么想的，你愿意和張姐以及她的事業長期相處下去嗎？”此刻的宋浩南是那樣的理性，那樣的溫柔，筱然能感覺到電話那頭他的疲憊，但是他卻依然耐心。

“嗯，你有時候成熟的讓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筱然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了。

“哈？你腦袋瓜子一天在想什么。”宋浩南苦笑不得。

“啊，你快去睡啦，感覺你好疲倦。”

后來，筱然又繼續采訪了很多人，同樣是得到關于張姐不同側面的描述，事情的真相如何，筱然沒有辦法去找到，然而她也終究釋懷。

那天，她把最終稿件發給了陳家寧，把陳家寧放在第一署名上。

“筱然，睡了嗎？”

“還沒。”這時筱然正躺在床上發呆，這篇稿子是她第一次接觸深度采訪，深度采訪并不簡單，在這個過程中預見了那么多人，很幸運，一次采訪可以和很多人建立聯系，真的是太美好了。突然收到陳家寧的消息。

“不用署我的名，這次你辛苦了，稿子是你做的，我都沒做什么。稿子很棒，看不出來是第一次寫的。”

“師兄，你這是捧殺呀，第一次做深度報道，我特別興奮，但是過程中又覺得無奈，稿子不是最完美的狀態，因為離真相挺遠的，不過我蠻喜歡這個過程的。”筱然想著參加《青春報》是值得的，這是她愛的一種方式，這樣表達自己的方式。

“筱然，明天中午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筱然沉默了幾秒鐘，她挺不會拒絕人的，但是她是真不愿意單獨和陳家寧有《青春報》以外的聯系。“明天中午和宋浩南約了。”筱然不想再多說什么，她喜歡陳家寧對新聞的能力，但也無法靠近這樣一個頗有城府的人。

你看，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側面，張姐如此，陳家寧亦如此，為什么自己總要去糾結呢，自己原本也不是完美的人，為什么就不能嘗試著去和別人的不同側面相處呢，這也是筱然接下來最重要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