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嗎，我得生活。”

晏唯把做好的黃油蝦倒進盤子里，和天婦羅一起端出了廚房，面前還有盆番石榴湯，奶白色的湯水里還有馥郁的蝦仁魚丸和秋葵。

醫療中心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工作人員稀缺，下班時間醫生和秘書還充當了廚師的角色，自助洗刷做飯，她在其中混得風生水起。

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周嶠抱著肩看她，面前擺來副餐具，擦洗干凈到能當鏡子用。

晏唯把湯盛在碗里，盛情地分給他一份：“我做的，這里的特色，試試？”

味道確實很好。

對面的女人在慢條斯理地挑揀天婦羅里的紫蘇葉，并不在意他會怎么評價：“我在這里待了大半年，做的最熟練的事情就是給金槍魚剔骨，裝罐頭，還有做飯。”

周嶠問：“做時事的媒體人，都像你一樣……多才多藝？”

一瞬間的表情告訴她，他本來應該沒打算用這么善良的形容。

晏唯撇嘴：“得分做的版塊，政經和文藝環境相對來說比較平靜，如果是戰地記者那就更危險了，對比他們日日面臨戰火和綁架，我裝點罐頭也沒什么可說的。”

“剛才為什么不進去？”

晏唯平靜地把三明治分成兩半：“你們在說話。不過，你為什么不留我？”

他并沒有看見她來，只是羅盤的速寫里有她，靠在墻上得眼神很空洞，不知道是羅盤加入了個人的主觀感受，還是她本來就是那副表情。

周嶠的手支在桌子上：“你為什么找我？”

“一屋子人，我一定是找你的？”

周嶠不做聲，看她。

“你猜對了。”她先妥協，“打算借錢應急，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周嶠掃了眼她手邊擺著的手機和照相機，精巧的像古董：“哪來的？”

“度假村的前臺小姑娘不懂怎么更新網頁，入職三天就面臨著被辭退的風險，我幫了她，她為了表示感謝，在親戚家給游客提供攝影器材店里租了一臺相機給我。”

“你怎么知道？”還給人排憂解難。

晏唯抻著脖子，神神秘秘：“她撬了醫療中心那位金頭發秘書的男朋友，我出門溜達時聽金頭發小姑娘幸災樂禍，說一個目不識丁的人也配有工作，所以，我為什么不趁虛而入？”

簡直了。

周嶠低低地笑出聲來。

“看不出來，你挺厲害。”

“好說，職業習慣。”

靠窗的一桌坐救援隊，5G從便利店搬了大半箱速食回來：“老周和那妹兒有說有笑，安逸得板，耍朋友哦！”

孔莎把箱子里的面包拿出來：“老周那么大年紀，談不談戀愛不都挺正常。”

“你照顧她一早上，沒聊一哈？”

昨晚上周嶠拋下所有人非得跟她從水路走，現在算是看清楚目的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再聰明的人遇上美人關，說不過就不過。

“聊什么，又不熟，真八卦！”

“聊聊就熟了，說不定能成一家人……”胳膊被阿公扒了一下，5G立刻改口，“我的意思她和警察熟哈，聊聊瓜煒么，一天都沒音訊嘍。”

孔莎面無表情：“知道了。”

晏唯主動來找她，孔莎覺得很意外：“晏小姐，找我有事？”

“沒有正事，因為認識的只有你是女人。”晏唯笑瞇瞇的，“要出去買點東西，所以來找你作伴。”

還真是沒拿自己當外人。

孔莎笑：“好。”

說是買東西，晏唯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工作，路過幾家看起來很古舊的店鋪會采訪店主或是游客，拍照不多，主要是那只古董相機實在是個擺設。

孔莎注意到她進了三家文身店，對有當地特色的圖案進行了特寫，她伏在窗臺上，逆著光，手背上的文身陰森森的。

“晏小姐對文身感興趣？”看起來她并不像這樣的人。

晏唯在翻找半成片，點點頭：“我對民俗很感興趣，這里的文身，漁業……當然不是對非法的公司，比方說凌晨遇到的電擊箱就很不可取。”

“多虧你。”

晏唯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我也是自救，本來能早點發現的，當時光想撞船的人去了，他背上的傷是那時候留下的？”

孔莎說不是：“被船體的碎片刮到。”

“哦。”

孔莎又問：“你們見到那個人了？”

晏唯想想：“沒有光，船燒起來的時候看個大概的形和五官，不知道周嶠有沒有看到，回頭問問他。”

孔莎點頭，陪著她往前走。

拋餌結束。

晏唯收起了相機。

路邊有家魚療店，就開在一棵老榕樹下，店鋪中間是汪天然的活泉，聚在一起的小黑魚群來回之間像場風暴，工作人員正在聽廣播：

“預計24小時內，臺風登陸塔萊……”

信號不穩定，后面是一串長長的扭曲電流聲，工作人員調試了半天索性放棄，嘴里嘟嘟囔囔說著又來臺風啦，一邊掏出一張二維碼請客人買門票。

晏唯回頭：“你們來前，凱撒通知臺風的消息了嗎？”

孔莎搖頭：“沒有，如果有臺風過境，公司是不會讓我們參與救援的。”

這么突然，臺風說來就來。

有游客三三兩兩地出來，好像并沒有對這個新聞感到意外，討論著到哪里吃飯或者潛水。

結伴游因為一則突發的新聞終止。

晏唯在房間里解決了晚飯，給凱撒撥了號，也不知道是不是臺風過境前信號特別糟糕，十分鐘都沒有回應，這是掉海里了吧？

可也不算奇怪，四個月前，這片島荒無人煙，連度假村和醫療中心都是臨時搭建，最值錢除了減壓艙就是人工費。

登島的游客也不知道是被誰忽悠來的，日漸增多，好像大家發現了這片新大陸，能留下一個腳印就是生涯里不可磨滅的勛章。

夜深人靜，前臺的金頭發秘書抱著手機沉沉睡去，晏唯找個一次性紙杯繞過她去接水，頭頂的燈呲呲啦啦的，像拍鬼片。

她心里一激靈，回頭看向自己的病房。

燈滅前，一道黑影竄了進去。

細條條的，身手敏捷，看樣子熟門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