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因途
- 印容
- 2092字
- 2019-08-03 19:34:20
車門開了一半,被頂回來。
晏唯蜷著手臂坐在車里,看被鑿出一條縫隙的車窗玻璃,如果剛才的幾柄工具再磕那么兩下,玻璃會跟蜘蛛網一樣整個碎落下來,然后她和方瑤的下場可以想象。
可現在,周嶠在車外。
后背靠在玻璃上,將她整個罩在自己的陰影里,隔絕開三個暴跳如雷的男人和似乎永無止盡的污言穢語,花樣翻新到她嘆為觀止,成年人不要臉起來也挺可怕的。
周嶠始終沉默著。
但她大概可以想象的到,他在棒球帽底下的表情,四平八穩或者云淡風輕,挑眉抬眼都能把人氣個半死,要不然那些男人不會想拎著工具上來揍他。
當然了,揍是沒膽的。
不遠的地方還前后停了兩輛車,救援隊除了孔莎都在車邊站著,但凡有腦子就知道該怎么選擇;所以扳手錘子始終只是在手里揮舞,并沒有一往無前。
看情況,找茬的很快會離開。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男人們會從車里攙下來一個憔悴的中年孕婦,紅腫著眼睛,小腹隆起,步履蹣跚。
晏唯皺眉,握住門控。
“周嶠,你讓我出去。”
沒人應,她敲了敲玻璃。
人倒是動了,卻只是換了個姿勢,側過臉低頭看了她一眼:“坐好!”
聲音很低,不仔細聽就很容易錯過,孕婦撕心裂肺的哭嚎和他的形成鮮明對比:“殺人犯,把我老公還給我!”
她掙開攙扶的兩雙手,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抓住他手臂就是一口。
周嶠不好甩開她,只是掐住了她的手腕子試圖把人帶開,那女人松開牙齒卻莫名生出股力氣,脫開了糾纏,抬手對準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啪——”
徹底安靜。
周嶠頂了頂腮幫子:“鬧夠了沒有!”
“你還我老公,都是殺人犯,殺人犯!”女人瘋了一樣,緊緊地掐著他,凄厲的吼叫,聽得人渾身發冷。
救援隊趕過來,連哄帶勸,好容易把人拽開;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捧著肚子幾乎喘不過氣來。
孔莎拎著急救箱幾步趕到,拽出面罩給壓氧,叫助手測血壓。
一團混亂里,最先挑事的男人們卻遠遠地縮在車邊交談接耳,觀察形勢。
男人對付女人,讓孕婦對付男人,還挺有策略!
晏唯推門下車,拉了周嶠的胳膊:“沒事兒吧?”
前兩天剛受的傷,撕扯之間又滲了血珠。
“小心!”
她低著頭,光顧著看他的傷口,不妨被他推搡一把,向后倒過去,勉強扣住半開的車門才站穩當。
趁機偷襲的男人被周嶠一腳踹在地上,摔得五官扭曲,抱著胳膊就地翻滾,扳手也到了周嶠手里,被掂了兩下。
“還沒有結案,不管你聽了什么風言風語,最好都收斂點!”
他抬手,扳手飛過去,直直地插在那人腳邊。
后面兩個蠢蠢欲動的,偃旗息鼓。
周嶠回頭,單手支在車頂,盯晏唯:“裂個口,死不了,你出來干什么?”
她迎上他的目光:“等死了我再出來,不晚嗎?”
說不了兩句又是懟。
阿公頭疼死了:“麻煩晏小姐帶周嶠去醫院看看傷,大熱的天被咬感染不好,這里有我們,你們不在這,他們也好冷靜。”
“好。”
“不去!”
晏唯才不管他怎么打算,推了人進車里,搖搖響得驚天動地的手機:“阿公,Lau來了,我們先走了。”
“哎,注意安全。”
出口,她的車和Lau的警車錯身而過。
后視鏡里,三個人蹲地上,抱著頭,老老實實等著問話。
她嗤之以鼻。
周嶠看她一眼。
“瞪我干什么?”她調頭,上了公路。
“雖然你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但還是善意提醒,男人就算不在暴怒的情況下,力量也足以致命,這位客戶!”
何況還拎著家伙。
晏唯點頭:“同意。”
可當時卻沒有別的選擇,她如果等著那些人把玻璃打碎,到時候方瑤不可避免被牽連,還不如把火氣都引到自己身上,反正Lau也快到了。
當然,周嶠是為她好,她笑瞇瞇地補一句:“謝謝。”
周嶠:“別多想,合同期內,你有好歹,扣我獎金。”
還是她自作多情了?
無助的方瑤窩在后座,沒話找話:“晏老師,周先生,你們覺得陳方原的家屬到底是被誰忽悠了?”
從納卯離開的當天就精準地定位,還利用人家喪事讓她麻煩裹身,來頭不小又有深仇大恨的,想都不用想。
“天使組織。”
一對男女,異口同聲。
方瑤小心翼翼地接話:“那他們要是沒完沒了,咱們可就慘了,孤兒寡母的,剛沒了丈夫的孕婦情緒很容易失控,得注意安全。”
“他們不就做的這個打算?陳方原家屬把我打傷打殘,他們就能緩緩,要是把我打死了,那更好了。”
四年了,大家都鍥而不舍的,這么想想還挺感動。
晏唯從后視鏡里看她一眼:“你今天為什么突然瞻前顧后的?”
方瑤吞吞吐吐:“關心你,嘛。”
“哦?”
她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一鼓作氣:“何總編剛才來電話了,擔心你的安全,都快急瘋了,讓你這周回國,不然撤了這個專欄。”
晏唯不答,專心開車。
周嶠看著她,慢慢勾起唇角。
這個總編,看來是個人物啊。
“別亂猜,無關緊要的人。”
晏唯把車停在最近的醫院,解安全帶,下車前,沒頭沒腦一句。
周嶠抱肩看她:“解釋?”
晏唯慢條斯理地補一波防曬噴霧,細密的小水珠竄在車里亂竄,橙花味的,冰冰涼涼,還挺舒服。
“隨便聊聊,不要當真,你該去看病了。”
推開車門,艷陽高照。
凱撒的電話是半個小時之后進來的:“我們找到了陳教授,但是漁奴已經死亡,沒有提供進島路線,救援計劃暫緩。”
晏唯想了想:“我記得文化周的名單上有這家公司。”
“是的,我們決定以記者的身份接近,所以需要你的幫助,不過不是以郵報采訪的身份,畢竟樹大招風對不對?”
晏唯笑:“我來想辦法。”
“等你的消息。”
電話掛斷,她轉身——
周嶠正站在她身后,一臂之遙,不知道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她卻只看見他手背上的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