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漫天寒鴉啼鳴中，秋風蕭瑟，云層翻滾，瞬息萬變。

我發現，我的腳好像漸漸恢復了些力氣，可以搖搖晃晃地撐著站立起來了。抬頭望去，那群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強盜團伙不知何時已經倒戈，一個個倒在血中，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前進在死亡的路上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著盔甲的士兵。火把愈發閃爍出明亮的光芒，照著他們的頭盔頂端——那處，有一束小小的紅纓——那是官府的標志。

那是官府的兵？我望著眼前這個少年，我想，他一定是這群士兵中的領導者吧。

——與剛剛那個光頭佬不同，不用他人的恭敬，不用大砍刀，不用高高地站著，他的劍眉星目下有一股巨大的威壓，自成氣場，那種王者氣概，就足矣能夠讓人遠遠地就能夠認出他高貴的身份。

“阿姐…嗚嗚嗚……”小九的抽泣聲猛然驚起，轉眼間幼小的身子已經撲到了我的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鼻涕一把淚，在我的衣服上亂蹭一番。

短短不足半個時辰，發生的事情太多，連讓人喘口氣的的機會都不給，小九的眼睛都哭腫了，四周死尸縱橫，一片狼籍。死的死，傷的傷，完好無損的趴著死去或受傷的親人身旁哭泣。

想來，我和小九居然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平安度過了這場腥風血雨，實在是不可思議。

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燒著，秋日晚風微寒，略過遠處的草叢，窸窸窣窣地響著。

一聲清晰的劍鳴，只見少年反手一挽，那染血的劍鋒在空中劃過一道雪白的弧線，寶劍歸削。

“莫霖，”那少年淡淡道，“你帶幾個人留下，幫著他們將死者都妥善安葬了吧。”

“是。”話音剛落，他身后的黑衣侍從頷首應了一聲，便極速退下了。

寒風清冽，他的眸光清冽，抬眼間，恍如蔑視眾生，他漫步徘徊起來，像看淡了生死一般，清寒的目光掃過地上的尸身時毫無半絲動容。片刻，他的身形頓了頓：“你們當中，有沒有一個名叫林嬌的女孩？”

聲音不大，回蕩在夜空中，傳入耳時卻聽得清清楚楚，其中，更包含了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嚴，霎那間，哭泣聲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攝了過去。

“你們當中，有沒有一個名叫林嬌的女孩？”在眾人目光的凝視下，他不緊不慢地又重復了一遍。

話音落地，此處靜悄悄的一片，除卻了來著自然界的風聲瀟瀟外，在他散發出的無形且巨大的氣場下，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不敢有過大幅度的動作，更遑論吭一聲來回應他，生恐逾矩。

我感覺有人在拉扯著我的袖子，低頭，正對上小九囁嚅的眼神，那淚眼模糊中，一雙黑珠不安分地轉動著，似乎想要用無聲的語言向我表達些什么。我懂得，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抿了抿唇，挪了下沉重的腳，想要上前去，心中卻又缺少勇氣，止步不前。

猛然間，身后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一股巨大的力道毫無預兆地落在我的背上，我措手不及，把持不住平衡，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我的動作不僅僅群眾都目光，還吸引了那少年的目光。穩定下來后，他冰涼的眸光已經在我身上停了好些時候了，抬眼，正對上他的一雙鳳丹，片刻間，周身的溫度仿佛一下子急劇下降了許多。

我趕忙低下頭，不敢再去直視他的眼光，在寒氣縈繞下，我渾身不覺打了個冷戰。

好一會兒，我才哆哆嗦嗦地開口道：“我……我，我就是林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