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柴火噼里啪啦地燒著。

破廟里寂靜無聲，盤膝而坐的顧長青，呼吸綿長。

三人休憩，天蒙蒙亮時，顧長青起身，澆滅了火堆，饑腸轆轆的三人走出破廟，向西而行。

薄霧清晨有清涼蕭瑟之意，陳道生摘了葉子，葉子上有露水，遞給女兒。

陳靈兒接過之后轉手就遞給了顧長青，“師父，喝水。”

陳道生見狀，忍不住哼了一聲。

顧長青搖搖頭，“不必了，你喝吧?！?

顧長青抬頭望了望，找了一棵樹，踩著樹干提氣縱躍，飛到了大樹的樹冠上，以他的目力，向遠方眺望。

這一片都是平原地帶，登高可望得極遠。

落下樹時，陳道生開口道：“顧長青，你要一路過西關，那可是萬里的路程，這一路上都是這么風餐露宿、饑飯困眠么？”

“下一個城里，我去購置幾件出行的物件，若是可以，也會找輛馬車代步，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沒有萬全的準備可不行。”

陳道生道：“你若是沒有路引，你到時候也出不了北趙邊境?！?

“路引？”

顧長青沉默了，這道確實是個麻煩事，路引這種東西非常關鍵，是控制人口流失的一個重要方式。

陳道生挺起胸膛，道：“小生不才，但卻有功名在身?！?

“功名？”顧長青沒想到這廝還真是有功名在身，叫聲書生怕是都失敬了，只是不知道是何等功名，舉人？秀才？亦或者是進士？顧長青看陳道生驕傲的樣子，有心問一下，礙于掌門的顏面，想想算了，反正這種事也不重要。

“你有功名最好了。這一路上，直到關口，恐怕都需要你的功名作路引，先說好了，你不要直呼我的名字，這一路上，靈兒依舊是你的女兒，我就作你的家仆小廝，等出了北趙，再說其他的事情。”顧長青心想這書生什么都不懂，亂喊本大人名字豈不是無端招惹禍事？

“那怎么行？讀書人從不說謊，我不喊你顧長青，難道要繼續喊你黃達嗎？”陳道生連連搖頭。

“對啊師父，怎么能讓你做小廝呢？”陳靈兒也覺得不妥。

顧長青道：“這些都是權宜之計，我也沒有讓你非要喚我黃達，你只要不喚我顧長青，那便什么都行。再者，我都做你的小廝了，自然是喚一聲小名即可，你就喚我一聲小顧，其他你別管?！?

“鬼鬼祟祟?！标惖郎底脏止尽?

三人商定了稱呼，明面上以陳道生為首，暗地里卻聽從顧長青號令。

顧長青發現了陳道生的一項技能，那就是博覽群書，對北趙地圖他比顧長青要了解的多，也清楚的多，往西的路線，陳道生在云安給的地圖上，劃出了兩條路線，一個是走水路，順著清羅江逆流而上，至小宸山轉津西古道，再轉西南就是西關，出了西關便能進入荒漠；一條是走江南，走鳳陽、邳城、天皋等城池，而后過蜀鳴關，千山關，西關，再進入荒漠。

顧長青聽清楚了，北趙境內應該是兩條路線，一條水路，船上時間長，總體的時間短，另外一條是官道為主，江南地界還好，西邊就多山脈，總體時間還要更長一些，最終都是踏過西關。

“西關是北趙最大的關隘，也是最雄偉的關隘，是西邊的重鎮，有十萬邊軍駐扎于此，守備外敵?！?

陳道生手指一劃，云安給的地圖上，已經沒有，“再往西便是荒漠，那里比較貧瘠，生活著一些游牧民族，聽說荒漠也不大，騎馬十天可以穿過，只是荒漠中多盜匪賊子，過了荒漠就是西靈道。”

陳道生看顧長青聽得仔細，來了教書先生的勁道，又賣弄道：“水路雖好，不過江南風光更勝一籌，尤其是過了蜀鳴關，有千山暮雪，千宗林立，九大門派中，三大門派都在此開宗立派。”

“你怎么懂這么多？”顧長青狐疑道。

顧長青一問，陳道生和陳靈兒兩人盡皆黯然，陳靈兒說：“母親曾經是.......”

“靈兒！”陳道生打斷了陳靈兒的話，陳靈兒這回沒反駁，低頭不語。

顧長青心中猜測，他們父女二人之前說陳靈兒母親是死于江湖人手里，江湖人無端也不至于殺個平民百姓，如今看來，這陳道生對江湖事還是比較了解的，難道是陳靈兒的母親其實本就是江湖中人？顧長青嘴上沒有繼續問，心中卻猜了個大概。

顧長青忽然心中一動，開口問道：“天劍山莊在哪里？”

陳道生道：“天劍山莊？那可是九大門派之一，也正是西南三大宗門之一，西南三大宗門同氣連枝，說起來，天劍山莊是極為靠近西關的宗門?！?

“哦？”顧長青問道：“走水路可以遇到還是走官道？”

“自然是走官道?！?

顧長青點點頭，兩人都以為顧長青要走官道了，顧長青卻說，“先就這樣吧，走哪條路不急，去下個城里買輛馬車先。”

顧長青將地圖收拾起來，小心翼翼地收入了包裹之中。

三人繼續趕路，在路邊的茶肆用了中食，而后到臨近晚前，趕到一座小城里。

此城名叫臨江，取自臨靠大江之意。

顧長青將陳道生父女安頓在客棧中，而后出門，此時已值夜間，坊市已經關閉，顧長青想要租賃或者購買馬車，還需等到白天。

他保有了在上京城的習慣，坐到了酒館之中，聽取一些江湖事情。

臨江城不大，但因為靠近大江，渡口往來船只眾多，城里也多有做漕運營生的，酒館客棧到是開的極晚的，有往來的江湖人，有附近的居民百姓，也有一些當地富裕鄉紳，氣氛還算比較熱鬧。

顧長青叫了一碟花生，一壺清酒，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吹著江風，聽眾人說話。

大多是一些附近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有一些關乎民生的熱點問題，顧長青也不挑剔，聽到的消息全都暗暗記著，興許就有用處呢？

“聽說了么，昨日畢宿城里來了一位大人物?！?

“畢宿，那不是武林城么？”

“可不是呢，聽說全畢宿城的江湖好漢都集聚白虎樓，那召集眾好漢的，是一位來頭極大的人物。”

顧長青聽聞，轉頭望去，是兩名劍客。

年長一些的劍客開口道：“那大人物在白虎樓當眾宣布了多件事情，我聽聞，好似都與乾元宮有關，聽說好像明年在上京城要召開百門大會，擇百門為我北趙之正統門派。”

“百門？”年輕一點的劍客驚呼一聲，被這個詞所震驚，“百門是不是有些少了？我北趙林林總總喊得出名字的宗門怕是有數千門，只選百門是何意？”

“這具體為什么我也不懂，反正看這個樣子，乾元宮有統領武林之意?！蹦觊L一些的劍客說道。

乾元宮的消息，顧長青自然是豎起耳朵認真聽，不過酒樓嘈雜，那兩個劍客坐的離他又比較遠，中間的聲音干擾下，零星散散地聽到一些消息，他鼓足了內力，仔細聆聽，才聽到了更為關鍵的信息。

“乾元宮大師兄龍凌子通緝，騎馬少年顧長青........”

顧長青心中掀起波浪，乾元宮果然還是通緝了，雖然沒有畫像，但是他們已經查到了他的基本信息，連名字都知道了，好在自己早就將青鬃馬給賣了，要不然真就危險了，也不知道云安現在何處。

他聽了這個消息，一時間心亂如麻。

“好你個潑皮，竟敢惹到爺爺身上！”酒樓底下傳來了喧鬧聲，江湖上吵吵鬧鬧很正常，顧長青跟本不以為意，江湖上的人太浮躁，不像自己，謹慎低調，不主動惹上禍事，就不會有仇家上門。

噼里啪啦，吵鬧過后，便傳來了兵刃交手的聲音。

顧長青將一壺清酒喝完之后，面色微醺，趁著月色，走出了酒樓。

剛出酒樓，一聲佛號響起。

“施主，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