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寧一言既出，蕭啟也不能當做什么都沒有聽見。

可是她畢竟身份敏感，如此光明正大地要求再嫁，也是麻煩。

不過蕭啟到底已經是當了皇帝的人，很能掌握這門工作的真諦。

他頗有技巧地問到：“不知皇姐看上了何人?”

和寧公主卻沒有被皇帝陛下繞進去，她自信一笑：“陛下，是那人看上了我，非我不娶呢。”

蕭啟看著和寧自信的笑容，心里更覺得這事情麻煩。可是到了這一步他也不好再說別的：“那究竟是何人呢?”

“武林盟主，上官月。”

此言一出，蕭啟嘴里剛喝進去的一口茶差點就噴出來：“上官世家的家主，武林盟主上官月?”

若是沒有記錯，那上官家的天才少年一向以風流著稱。不知道傷過多少江湖俠女，名門淑女的心。

重要的是，他可比和寧公主小六歲。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頑固的世家正是蕭啟下一步準備對付的對象。

這些世家超然物外，不受朝廷控制。又和江湖多有牽扯，暗自成一股勢力。

實乃朝廷的心腹大患。

上官世家便是當今四大世家之一。

蕭啟不信，以和寧公主的覺悟不會不知道朝廷的意圖。

她如此這般做，是想向他示威?還是再做一次和親公主，助他鏟除心腹大患?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面對這位自信滿滿的皇姐，蕭啟心里反而諸多疑問。

“不過是賜婚而已，陛下何必如此糾結?”

蕭鏡身為嫡長公主，從小所受的是最嚴格的皇家教育。一規一距，皆是點范中的的典范。連先帝都曾有言：“吾兒若身為男子，朕無憂也。”

“皇姐說的是，如果皇姐如此決定，朕自當成全。可是如今的形勢不同以往，萬事以皇姐的幸福為先。”

和寧聞言，爽朗一笑：“陛下多慮了。和寧不過是喜歡美貌少年而已。”

蕭啟發誓，下次跟和寧說話的時候再也不喝茶了。

和寧走后，路策臉色頗為難看地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這么多年，她還是一點沒變。”

“可惜你已經不是美貌少年郎了。”

“你也就是能說說我了。”

…

談話內容向一個幼稚的方向不可控制地發展著，連張德大總管這樣強大的心理素質都覺得自己快要聽不下去了。

和寧公主出了御書房，直奔柳從從住的紫蘭閣。

她是前元后唯一的女兒，手里握著不小的母家勢力。就算這么多年過去了，皇宮里依然有她可用之人。

“見過和寧公主。”淑妃從德妃那里回來，正好跟和寧碰了個正著。

和寧公主于本朝地位超然，除皇后外的宮妃命婦見了她都是要行禮的。

“淑妃娘娘打擾了。”

對于皇帝后宮的這些妃子，和寧公主的評價是：都是老實人。

許是受夠了父皇的后宮里萬花爭艷的局面，當朝皇帝陛下的后宮堪稱可憐了。

就這么小貓兩三只，戰斗力還非常一般。

怪不得如此和諧，如此安寧的一番大好局面呢。

“我是來找柳美人的。”和寧公主懶得廢話，直奔主題。

淑妃到也是個爽快人，給和寧公主指了一個方向之后就福身告退了。

“柳慫慫?干嘛呢？”

“小鏡子，你還叫我柳慫慫!”

“總比柳美人好點兒吧！”

柳從從被噎了一下，只好背過身去不說話。

“呀，這么容易就生氣了。柳慫慫你怎么又添了新毛病了。以前就是慫，如今還變得愈發小氣起來。做人不大氣，和你那個小氣的男人一樣。”

和寧公主故意挑起柳從從的下巴，扮演起了紈绔少爺。

不過看著一臉呆愣的柳從從，惡少也沒了調戲的興致：“跟我說說，夢想成真的感覺如何啊!”

“哪里就夢想成真了!”柳從從憤怒地抗議道。

“哈哈，是還沒睡到嗎？”

和寧公主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要不要本公主來安慰你呀。”

“你能不能給我正經一點兒…”

談話內容朝著一個不可控制的方向繼續發展著，只把一旁的紅糖聽得面紅耳赤。

與故友相逢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人生的快事最多只占你人生的十分之一。剩下的皆是一些麻煩的事情。

比如，柳從從進宮要面對的第一件大事，太后壽宴。

“給老太婆準備什么好呢？”隨著太后壽宴的臨近，淑妃又開始撓頭了。

“我也不知道啊！”

柳從從在家的時候，對她娘的壽辰到是頗有一番心得。

可惜她又不是人正經兒媳婦，拿出來的東西更得講幾分技巧了。萬萬不能蓋過上面諸位娘娘的風頭，可是又不能太失禮…

總之，就是麻煩。

“從從，不如我表演一套刀法吧?”

想到最后，淑妃簡直要放棄自我了。

“不要啊，娘娘!”柳從從趕緊阻止了淑妃這個自暴自棄的決定。”

“那我們送什么東西好嘛。”

淑妃原本萬事不上心的脾性，可自從嫁入王府到現在，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如上刑一般。實在是被挑剔的夠了，要在太后那里過關還要在皇帝那里過關，實在是件麻煩的事情。

“皇后娘娘她們可準備好了?”柳從從心里也是痛苦非常。

這還是第一次，往后可怎么辦呢？

“皇后送請大師開光的佛珠，德妃送自己的繡品，賢妃送手抄的佛經。”

“果然能送的都已經被送的差不多了，咱們還能送什么呢？”

柳從從又發現一個問題：“皇后娘娘和幾位娘娘如此送法，咱們也不好送得太奢侈了吧。”

淑妃搖頭：“從從你有所不知，我們上一年送的東西被陛下不喜，說是太過奢華。恐開了一個壞頭。咱們還能說什么!不都是為了讓他老娘開心嗎。”

“合適的東西真的很難找啊，娘娘你沒去打探一下許昭儀送了什么?”

柳從從又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之處。

“我打聽了，說是排了舞蹈，為太后娘娘祝壽呢。”

淑妃憤怒道：“好像誰沒有點才藝似的。”

怪不得已經憤怒到要去耍大刀了。

實在是條條大路都被堵死，已經沒啥選擇空間了。

“眼下是沒啥選擇空間了。不過我還有一個法子，可以供娘娘使用…”

柳從從在淑妃耳邊悄悄耳語了一番。

淑妃聽完之后只拍手：“從從，還是你厲害!”

終于熬到了太后壽宴那一日。

柳從從按照美人品級挑了一件淡藍色的回云紋大袖衫，配月白的同紋理的抹胸裙。頭面首飾，稍微帶了一點紅色，做畫龍點晴之用。

“小姐，就這么一幅小炕屏，會不會太小氣了。”

紅糖說的是柳從從的壽禮。

柳從從這也是無奈之舉，皇帝陛下不喜奢華，她又不能失了柳家嫡女的身份。只好在大小上動腦筋，弄這么一幅小炕屏。雖然用料名貴，但是個頭不大。

取的就是一個中庸之道。

應該，可以順利過關吧。

不過最為難的應該是皇后，在取得太后滿意的同時又能讓皇帝滿意，一想到太后皇帝的為人，柳從從都覺得皇后這活兒委實太坑爹了!

當朝皇后張月敏，委實是個人才!

隨淑妃進入祝壽堂之后，柳從從完全被這里的布置震驚。

首先，是夠大。氣勢上足夠攝人。

但是又不會大而無當，反而每一處的擺設皆有講究。

其次，便是在這細節處的上心。雖然不是處處用著名貴的物件，可是也是難得的好東西。把整個壽堂控制在了一個大方得體絕對不丟面的范圍。

能做到這兩點當真讓柳從從不得不佩服!

換成是她，就難得會做到如此周全的地步。

這景是好景，可惜景中之人卻不大和諧。

原本身材瘦小的太后娘娘，今日一身華麗麗的鳳袍，袍子上亮閃閃的繡線一看就是金絲線。頭上更是一套無比耀眼的紅寶石頭面，壓在沉甸甸的發髻上，脖子果然就不大舒服了。

若是下首坐著的和寧公主，自小養成的皇家威儀氣派到也壓得住這身裝扮。

偏偏眼前的太后，被這身裝扮壓得半分儀態也無，自己坐在那里盡是痛苦再無其他。

怪不得身后的顧嬤嬤的表情有些微妙了。

皇帝大概想著今日是親娘的生日，選擇了忍耐。

哪里知道，親娘接著又出幺蛾子。

到了眾妃獻壽禮的環節。

“陛下，蓮湖那孩子說是給哀家準備了舞蹈賀壽，哀家迫不及待想先看看了呢。”

皇后的臉色變了一變。

卻沒想到下首的和寧公主卻也開口：“陛下，太后壽辰。臣女不知獻什么才好。于是請了妙音坊的云大家來扶琴一曲為太后賀壽。云大家的曲可是難得，陛下不妨先聽聽。”

皇后向和寧公主投去感激一瞥。

“皇姐一番好意，自是難得。還是按規矩來吧。”

于是皇后，德妃，賢妃獻上各自壽禮。

等到了淑妃，只見她頗有規矩地起身：“太后娘娘壽辰。臣妾想娘娘離家多年一定思鄉情切。所以取了娘娘家鄉新收的小麥，做成一碗壽面供娘娘享用。”

淑妃“啪啪”一拍手，裝在白瓷碗里的壽面就被端了上來。

柳從從偷偷觀察了皇帝的神色，又見太后感動的表情，心中稍安。

應該是過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