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白，地府黑，諸天萬界則森羅萬象，這是三界大概的一個印象。

陰司界是三界中最為混亂的一界，有十殿閻王，三百判官無常，其中陰司界鬼眾以閻羅鬼王為尊……十殿閻王中亦只有閻羅王可稱閻王。

卻不想，這位從黑社會中摸爬滾打上來的閻王，看面相居然文質(zhì)彬彬，完全沒有黑道氣息，讓人感慨。

“見過陰司界閻王。”

我拱著手，向旁邊走了半步，為這青衣儒生讓道：“在下仙界夢境司掌司大御神，陸千乘……不敢過問閻王的工作，只是我等神仙歷經(jīng)五道萬萬劫，飛升得道，已經(jīng)肉身不朽、百毒易癖……初時聽聞前任孟婆的晚年生活，略感心驚，才有此言。”

閻王看了我一眼，眸中冷光毫不收斂。我雖然點名了自己仙界大御神的身份，兩界糾紛能少則少，卻也害怕這閻王不分青紅皂白對我下黑手……畢竟，這位面相儒雅的儒生，是黑暗的王。

閻王看向孟婆，簡簡單單吩咐道：“孟婆，夜深了，該下班了。”

孟婆張了張嘴巴，什么話都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閻王說完，便瞇著眼睛，再也不看我們又返身離開了奈何橋……他的背影漸行漸遠，閻王走后，仍然有龐然無形的壓力凝固在奈何橋上，令我窒息。

過了良久，我衣襟里滿是汗水，頹然倒在地上。我看著孟婆，訕笑道：“阿姨，拖累你了。”

孟婆沒我這般神位，尚未恢復。直到我施法掐訣念了一段清心咒，她才緩緩回神：“這就是閻羅王嗎……這份威壓，僅僅只是開口說話就……太……太恐怖了……”

她哆嗦了幾下，才恍然看向我：“千乘你怎么還在這里？你不趕緊逃命嗎？從這里出去返回仙界，動作搞快點還有得活。”

“逃命？這是為何？”

“……三年前煙花霓虹踏過奈何，緊接著前任的孟婆無故得病被送入輪回之境……還有今日的閻王，親自出面打壓……千乘，這件事情來頭極大，你返回仙界以后千萬不要繼續(xù)打聽了，會有殺生之禍的。”

孟婆緊張兮兮看著我：“聽話，這一次阿姨是認真的。”

孟婆不讓我喚她姐姐，自然是認真了。但是煙花霓虹的事情縱然是禁忌又如何？結(jié)成道侶之時早便立下誓言……九幽陰靈，碧落黃泉，生死不離，永不相棄！

讓我放棄是萬萬不能的。我只恨，我這三百年都在東荒大澤修行，不問世事，直到前幾月才返回仙界，得知煙花霓虹的消息……這才開始追查此事，三年的時間，讓許多線索都被幕后黑手給抹除了。

我眸光微斂，堅定說道：“我是不會放棄的。”

孟婆張了張嘴，長長嘆息說道：“腦殘粉，腦殘粉啊……腦殘粉害人啊……”

額(ー_ー)!!……

阿姨好像誤會了什么，但是這不重要了。我遲疑了小半會兒，嘗試著問道：“阿姨……你作為這件事情里面的線索，親手度化了前任的孟婆，你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嗎？”

“擔心？”

孟婆臉色如常，和我科普了一個小知識：“有什么擔心的？地府的鬼官和你們仙界的神仙不一樣，是必須存在的……我是孟婆，奈何橋上必然要有孟婆洗滌三界往事，接引亡魂輪回。所以我的身份，注定了我的安全。”

“啊？”

我看著孟婆，欲言又止，幾番動作下來孟婆受不住好奇心的驅(qū)使，看著我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額……阿姨，也許你的身份保不住你了……我之所以在兩界的敏感期還能辦理跨界簽證，來到地府，是因為我手上有地府鬼官入職的面試邀請。”

“面試？好好的仙界大御神不做，跑來地府面什么鬼官……”

孟婆說著說著，張大了嘴邊：“你來面的，不會是……”

“就是。”

我沉沉嘆息：“我來面的，是孟婆這個鬼官。”

轟隆！

我已經(jīng)從阿姨面目神情的猙獰中，看見了她內(nèi)心的五雷轟頂，深表同情。現(xiàn)在想想，這仿佛就是個圈套，我是三千大道之一，卻也被人算計了。

這幕后的黑手，會是誰？我想起了青衣儒生，但想來閻王肯定不是全部的黑暗，其中還有誰？

“腦殘粉，腦殘粉，腦殘粉害人啊！”

孟婆在那邊大吼大叫，嚇得路過的小鬼都往忘川河里面鉆。

“阿姨。”

我看不下去了，施咒緩解了孟婆的壓力，認真說道：“我們有很大的麻煩擺在面前，不可以再浪費時間了。”

“你是，千乘……”

孟婆的精神有些恍惚，深深呼吸過后才恢復過來：“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為什么就有麻煩了……這才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神仙做法，小神仙遭殃……”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不過我們還活著就有知道真相的可能。也許，就是這個可能害了我們……這是斬草除根，和我是不是腦殘粉沒關系，只和你的身份有關系，和你送走了前任孟婆有關系。”

“是嗎……我原來，是被自己害死了？”

“阿姨，我們還沒有死。”

我認真說道，因為瞧出了孟婆眼中的黯淡無光，所以我的聲音用上了法術，激勵孟婆的求生欲：“等死的人才會死，身為神仙，萬萬劫前面不改色，得道飛升……這點事，是難不住我們的。”

“也是……”

阿姨的臉色平靜下來，緩緩說道：“說的也是，我們還沒有死，還有機會……我得先回趟家，把我這些年賺的錢都拿走，不然白辛苦了。”

額，哈？

我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的法術還有這樣的效果？想要說什么阻止阿姨，卻不好開口打擾阿姨的熱情，滿是尷尬。

“騙你的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好騙……我剛剛，好像回到了在天道府的時光呢……好歡樂。”

孟婆兩眼有著追思，但也僅僅只是剎那。

下個瞬間，孟婆用法術變化出貴妃鏡，然后對著鏡子涂抹口紅、腮紅，修眉畫鬢，又打理了發(fā)飾妝容，把自己打扮得五光十色，漂漂亮亮。

“好了。”

她看著我的眼睛，她的嘴巴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