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睹著她喝下孟婆湯，眸中的光彩漸漸黯淡，同時一起失去的還有曾經悲痛的過往。我這次稀里糊涂做上孟婆，心中不知酸甜苦辣是何滋味。

只好嘆息著，苦澀開口說道：“姑娘，你快些過道，晚了的話也許下輩子命就被改了。你想要的的東西，這輩子得不到，就快些去下輩子拿回來。”

可是，她卻迷茫看著我：“什么……是姑娘？為什么……我會覺得好悲傷，好想哭……可什么，又叫做哭呢？”

她忽然就眼眶中涌出眼淚，哭了。

奈何橋上的風是陰森的，姑娘的眼淚是悲傷的。神仙本是無情，1400年來很少很少，我的心境出現了波瀾。我仿佛看見了忘川河洶涌澎湃的模樣，化身為吃不飽的饕餮獸，吞噬著每個過橋鬼魂的夢與過往。

我是夢神，我以前不知道鬼會做夢，這個時候我明明白白看見了鬼的夢，卻無法保護……當真是孱弱的神仙呢，凡界人的朝拜，我受之有愧。

我嘆息著，施法術變出一顆糖果：“別哭了，淚水那么多，眼睛都腫了。我這里有塊甜糖，你吃著糖就有力氣走過去了。人生奈何，此橋難過，第一次都是這樣?！?

她卻無動于衷，仿佛沒有聽見。

我再次嘆息，揮手招來招搖小鬼，吩咐小鬼將這位姑娘帶到奈何橋的彼岸。我在說話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嚇唬小鬼不敢吸食鬼魂精氣修煉，戰戰兢兢地攙著姑娘的手，一邊說著輪回之境這些業務上的事情，一邊走過奈何橋。

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對我說：“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心跳了跳，為凡界鬼魂這還是第一次：“我叫做陸千乘。你也很漂亮，輪回轉世以后一定會更漂亮。我是神仙，我不會說謊，你有一個美麗的靈魂，和一雙愛笑的眼睛。”

“這樣很好啊，我會喜歡笑……”

她皺著眉，在我身邊停下了。招搖小鬼因為之前我的吩咐也不敢粗魯對待她，姑娘忽然轉過身看著我，眼中含著笑意說道：“喂，陸千乘，我記住你了。可是我忘記了我的名字。你給我取個名字吧，就當做我記住你的交換……”

和神仙做交換嗎？

我微笑，我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干凈的鬼魂。常年在職場打摸，我的心靈很累很累，但是此時看見了她，卻覺得像是看見了曙光。很甜，很甜的曙光。

我看著她的眼眸說道：“你姓白，叫做白甜甜。”

“嗯，我會記住的……陸千乘，下輩子你遇見一個叫做白甜甜的我，也一定要記得我?！?

“好，這是我們的約定?！?

小鬼看了我幾眼，眼中覺得不可思議。畢竟我是神仙，她是轉世的鬼。約定什么的，太過驚世駭俗了。

我微笑，揮揮手告別這個可愛的姑娘。又囑咐了一遍招搖小鬼要盡量告訴白甜甜關于投胎的細節，如果走錯了橋，下輩子便是兩種人生了。

再然后我又度過幾只鬼魂，各自喝下孟婆湯以后都帶給我各自的感受，不一而同。我對孟婆的業務不太熟悉，但是這些招搖小鬼懂，我能使喚小鬼便能勝任孟婆。而且，我看著閣樓上做直播的阿姨，覺得她的業務技巧也許還不如我高。

……阿姨啊，就是個偷公家糧食的老鼠！

我搖搖頭，地府中終于響起十二響時辰鐘，宣告著各種工作的結束……簡單來說，孟婆下班了。

孟婆終于走下了閣樓，看見我有些驚疑：“喲，小子還在呢？”

我笑著說：“有事相求，自然不敢怠慢。”

孟婆瞅了我幾眼：“真不上道，你這樣是怎么在夢境司混到掌司大御神的？罷了罷了，既然都是大御神也不用姐姐操心了，只是千乘啊，有些時候你真的太笨了?！?

“傻人才有傻福?！?

“和你說不清楚，長大了現在有出息了，不像小時候那般聽話，倒也無趣?！?

孟婆斂了笑容和我說道：“說吧，來的是什么事？”

我想了想，仔細措辭道：“事情要從陰司界墓地漲價說起……阿姨你先別翻臉，事情確實是這樣，阿姨還記得墓地漲價的緣由是什么嗎？”

“兩件事情！”

孟婆咬牙切齒：“第一件事情是叫我姐姐，第二件事情……墓地漲價的緣由我怎可能忘記？那可不就是因為，煙、花、霓、虹！”

確實如此。

自從世界樹的科技網絡蔓延到仙界過后，許多閑神都開始了自己的直播生涯。但即便是閑神，神仙與神仙之間仍然是有差距的。

煙花霓虹是仙界翩翩舞蹈司的掌司御下仙子，舞蹈功底過硬，經常在網上發布自己修煉的小視頻，偶爾直播……在這里要格外提到的是，在仙界沒有網絡的那些年，神仙們閑得發慌評出了一份百花榜，其中煙花仙子名列榜首。

所以，可想而知當煙花霓虹開直播時，各位觀眾大佬之多，和禮物之豐厚不是孟婆這樣的小主播能比擬的。孟婆的脾氣有些貪財，自然眼熱，而且女人家對煙花仙子有嫉妒心是正常的。

可以說煙花仙子是諸天萬界的夢中情人，她是我入夢時，聽說得最多的名字。

只可惜，She's dead.

三年前，煙花霓虹隕落在太極天端。接著在不知名的黑暗力量推動下，諸天萬界的粉絲自主發起了一個名叫“為仙子買塊墓地安身”的活動。再接著，各種炒作之下，地府陰司界的墓地價格之高只讓神仙也嘆為觀止。

“正是如此?！?

我嘆息著把這段故事講出來，看著孟婆正色說道：“阿姨，煙花仙子死得太蹊蹺了，我身為煙花粉絲后援團的團長，有必要查清楚仙子的死因。”

我的聲音帶著從來都沒有的顫抖，眸光也很軟弱：“阿姨，求求你，查出仙子到底在什么時候踏過奈何橋的，請務必答應我。”

我不敢告訴孟婆，其實我撒謊了。

我根本不是那什么狗屁后援團的人，那些無腦粉絲只會給仙子在諸天萬界到處樹立敵人。例如孟婆，本來煙花仙子是個性格很溫順的人，但就是因為這些無腦粉才遭受了各種不公正的敵意。

我很想說，卻不敢說，我是煙花霓虹的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