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宋婧通知過沙丘下午開個策展會議。天氣非常好，他們直接把地點約在了盧浮宮旁邊的杜樂麗花園的噴泉旁。
沙丘乘坐地鐵一號線前往杜樂麗站。巴黎地鐵一號線據說是全世界最古老的地鐵，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雖然現在全部的列車都已經換了新的型號，但是古老的隧道依然一點手機信號都收不到。車子在路過協和廣場這站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停了下來。這下可能要遲到了，沙丘想。她站在悶熱的車廂里，聽著周圍人群的抱怨和廣播里一聲聲的‘請大家耐心等待’。大約過了十五分鐘，車才重新啟動。
急匆匆下了地鐵，沙丘從最近的入口走進花園，往噴泉方向走，遠遠就看到宋婧和吳野都已經到了，他們各自坐了一個綠色的椅子在曬太陽，宋婧還戴了一副墨鏡，仰著頭很愜意的樣子。
“Hi！你到了！”吳野揮手打招呼。
沙丘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不好意思啊，地鐵壞半路了。”
宋婧說：“沒關系，正好曬曬太陽。”她指了指不遠處，“那邊還有好多空椅子，你也弄一把來坐吧。”
“好！”沙丘轉身就去噴泉的另一側搬椅子。這種花園免費提供的綠色油漆的椅子其實都是純鐵的，非常沉，沙丘嘗試搬了一下，還是決定倒著拖著椅子走。兩條椅子腿在沙石鋪成的地面滑出兩道痕跡......
她剛走了兩步，背后就傳來一個聲音：“還是我來幫你吧！”吳野一手提起椅子，幫沙丘放到他和宋婧的椅子中間。
沙丘氣喘吁吁地坐下，又看了看四周：“其他人都還沒到嗎？”
“今天是我們三個人，策展小組的會議。”宋婧坐直了身體。
沙丘想起來，按照上次會議的分工，卻是是由他們三個人負責策展的工作。雖然沙丘還不明白‘策展’到底要做些什么，但還是回答著：“哦哦，好的。”
宋婧從身邊的帆布袋拿出一個文件夾，“你們看一下，這是我之前說的那個浙江的美術協會的展覽，他們發給我的一些作品資料。你們先看看。”
沙丘接過文件夾，吳野也把椅子拉近她，和她一起看。
文件夾打開之后是一打裝訂好的A4紙。封面上用仿印章的形式印著‘墨石空間’幾個大字，感覺應該是一個很中式古典的展覽。但是翻開卻全是油畫，顏色多是橘色和紅色，非常鮮艷。第一個系列叫‘巨石’，畫了很多石塊，石塊上有很多氣孔，應該是珊瑚石之類的。沙丘覺得完全看不懂，只能繼續往下看。
第二個系列就更奇怪了，叫‘馬’，都是是藍色和綠色的背景，主體畫了很多說不出是中式技法還是油畫技法的馬，連沙丘這種外行都看得出畫得很粗糙......
“這個協會的風格很不統一啊！”吳野突然說了一句。
沙丘覺得這句話也太委婉了，在她眼里，這些作品只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就是畫得很爛！”宋婧倒是說得很直白，“但是我們的協會總要有啟動資金吧！所以還是得硬著頭皮接這活兒。”
沙丘又翻了幾頁，第三個系列更加抽象，基本上就是各種色塊的組成，名字也更加隨意，直接就叫‘無題’。
“可是做這種展覽，不會影響我們的口碑嗎？”沙丘忍不住問宋婧。
“這不是最終確定的展覽內容，我們還可以在里面挑選一下。太差的可以刪掉的。”宋婧又重新靠在了椅背上，仰頭推了推眼鏡說。
沙丘終于翻到了最后一個系列，叫做‘夢’，這個系列乍一看都是變形了的室內的場景，但是畫家應該是加入了很多個人的想象，所以還是可以找到一些奇妙的違和點的。
一旁的吳野又說話了：“這個還湊合，比之前的強點！”
沙丘也鼓起勇氣接了一句：“嗯，有點超現實主義的意思。”
吳野沉默了一會兒，沙丘想自己不會是說錯了吧。但是她不敢抬頭直接看他的表情。
突然吳野用輕松的語氣說：“對，是有點達利那個意思。但是用色什么的還是太差了。”
沙丘松了口氣。
吳野又拿過文案粗略地翻了一下，接著對宋婧說：“那我們把前面三個系列都刪了？就展最后一個人吧！”
“那怎么可能！”宋婧拿掉墨鏡，瞇著眼睛說：“人家這四位藝術家都是付了錢的，都要來現場，你少了一個人，這個展覽就做不成。”
“那怎么辦？”沙丘問。
“我想過了，這個展覽實在太low了，就不放我們協會的名字了。再說我們協會的協議大家還沒簽，就先把這個展做了，也給大家一點信心吧！”宋婧說著，手指把鐵椅子敲得叮叮響。
吳野也點頭表示贊同，“但是一定要把那個什么‘馬’多刪幾張，實在太辣眼睛了。沙丘畫得肯定都比他好！”
“為什么拿我打比方？”沙丘突然被他這么一說有點不是滋味，感覺像是在夸她，但是又覺得很不對勁。
看她撅著嘴的樣子，吳野連忙笑著說：“好啦好啦別生氣，這不是就打個比方。宋婧也是從小學水墨畫的。所以拿你打比方，不過你畫得肯定比這四個人都好.......”
“行了你別貧了！快選選那幾張不要，我明天早上就給反饋回去。”說著宋婧遞給吳野一支筆。
吳野迅速地在十幾張畫右下角都打了叉，把文件夾還給宋婧：“這些標記了的都不要。”
“那行吧。我跟國內說一下。”宋婧又帶上了墨鏡，“今天會議結束。”
沙丘看了下手機，已經快六點了，于是提出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吳野馬上表示贊同：“行啊，這邊離日本區很近，有家拉面挺不錯的！”
但是宋婧沒有起身的意思：“我中午吃得晚，晚上就不吃了，你們去吧！”
沙丘覺得當著宋婧的面，單獨跟吳野去吃飯，還是有點尷尬。于是說：“那算了，我最近也減肥，那我就回去了。”她跟吳野和宋婧揮了揮手說了聲拜拜就一個人去了地鐵站。